他在面攤上不過看了廖秋白兩眼,結果被此人說成仿佛連孩子都生了的那種不清白。
他眼底閃過狠戾,既然如此,就别怪他了。
仰頭吞下一枚藥丸,裴一雪調整好情緒,扶着門框走進。
藥丸能使人虛弱無力,臉色、嘴唇泛白。
這一副搖搖欲墜将暈不暈的樣子把謝玉書吓得不輕,連忙将他扶穩詢問情況。
裴一雪隻是淡淡地望了眼常楓,沒說話。
此時無聲勝有聲。
謝玉書也跟着望了眼,扶着他到椅子上坐下。
常楓急了,當即表示和自己沒關系,還說裴一雪走時瞧上去有精神得很。
而裴一雪靠在謝玉書身上,一直沒說話,似虛弱成了力不從心,又似心力交瘁不想開口。
隻有在常楓看得到的地方,他方才會露出眼底的狡黠。
請神容易送神難。裴一雪将反派送出去的計劃落空,而藥堂的義診也沒有想象得那麼順利。
藥堂之間彼此競争嚴重,為防止有後起之秀前來分一杯羹,不少藥堂推出了同樣的義診消息。
與名氣在外的藥堂相比,黎明藥堂就成了狗不理,名副其實的倒貼都沒人要。
迄今為止,藥堂隻在第一天進過幾位病人,一是由于第一天義診的消息還未傳開,二是百姓們也都處于觀望狀态,去到藥堂的患者并不多。
裴一雪将信看完後丢進了炭火裡。
他看着火盆裡的白紙黑字逐漸焦黑,進而化作灰燼消失,又定定地盯了一會兒,然後研墨回信。
既然這些藥堂不義,那也就别怪他不仁。
他原本并不想這麼快嶄露頭角,樹大招風,他的根還沒紮穩,不應這麼急着去争鋒神醫這個名頭。
可如今拿下這個名頭是最快最有效解決眼前困境的方式。
他讓藥堂發布消息,召集其他藥堂都沒把握治好的疑難雜症患者。
至于其他,他并未多說,隻讓他們等待那位神秘神醫的降臨。
剛好謝玉書的嗓子養得也差不多了,急需“神醫”出面。
他列舉的這些病例都不好治,且十分磨人。
消息傳出去的第二天,藥堂就迎來了幾位病患,雖然不多,卻是個好的開頭。
而更多的人約莫是在觀望他們會不會醫死人,待到第四天第五天,大抵看見患者都活着,前來藥堂的患者猛然暴漲。
西塘縣有一位避世已久的神醫重出江湖,這則消息傳遍了十裡八鄉,不少人都慕名而來。
包括“裴一雪”。
王家祖宅。
“阿書~”裴一雪湊到謝玉書跟前,期求道:“陪我去一趟可好?”
“你多大的人呢?去個縣城還要人陪,再說,你那幾個狗腿子不一樣能陪你?”
常楓就如十萬個為什麼,他每說一句這人便會诘問他到底。
裴一雪往往采取的措施便是無視。
他隻跟謝玉書說話,“阿書,我們一起去,那位神醫指不定也能讓阿書的嗓子恢複如初了。”
“哼,也不知哪跑來的名不見經傳的老匹夫,你要去做試驗的猴子,别拉上阿書。到時徹底壞了阿書的嗓子,毀了阿書日後能恢複的機會。”
常楓拉起謝玉書的手,深情款款道:“阿書,你與我回京城,我将這天下的名醫都為你召來,定能治好你。”
此人近日都在遊說謝玉書去京城,以治療嗓子為誘餌。
大慶國首富之子說要尋遍天下名醫,便定能尋過來。
與其他人相比,這人說能治好,那可以治好的幾率比旁人要大得多。
但謝玉書承受不起常楓的這份熱情,也沒法接受這份感情。
與其往後為恩情所困,他甯願一直做個啞巴。
他抽回自己的手,旁邊的裴一雪又立馬貼上來将他的手托起擦了擦。
謝玉書怔了怔,再次抽回自己的手。
如今的情況他着實有些不适應。
他這副模樣這種身闆作為雙兒,擱以前都備受嫌棄沒人敢要。
他也不知眼前這兩位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審美如此獨特,竟然對他窮追猛打。
可他想要的是娶妻生子,他與這兩人說得已經很清楚了。
以前他很窮,娶不起媳婦兒,也沒有女子想要嫁給他。
如今因為裴一雪,村裡都發展得很好,他也攢了一些錢。
他想到未來的新媳婦兒和新婚之夜,耳根子不由開始發燙。
裴一雪遂即低下腦袋,像極了一隻即将被抛棄,沒人要的小可憐。
沉悶道:“阿書,你要和他回去嗎?”
“你就隻會這一招嗎?!”常楓隻差被氣得吐血,“阿書,他在背後兇着了,根本不是這副模樣,你莫要被他騙了。”
裴雪擡眸,眼眶泛着紅,他望了常楓一眼,然後直勾勾地盯着謝玉書。
見人沒有任何表示,他抿着唇,一瞬間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精氣神,落寞地朝門口轉身。
但他沒真想走。
數着步數預備在第三步的時候回頭,再送上一波暴擊。
下一刻他的手竟被人拉住了。
常楓絕不會來拉他的手,隻會是謝玉書。
可他還沒高興一會兒,對方卻松開了。
裴一雪扭頭,撞上謝玉書的目光。
那人對着他比劃,表示自己不會和常楓離開。
他的嘴角慢慢彎起一抹弧度,傷心落寞則轉移到了常楓的臉上。
這場争鬥以他勝出。
隔天,謝玉書終究還是沒有擰過裴一雪,被拉到了黎明藥堂。
裴一雪将這人送到神醫看診的房間,便去到另一邊換上衣服,戴好面具。
他攤開針包,撚起一根銀針試了試手感。
大抵因為此次醫治的對象是謝玉書,縱使他萬分有把握自己并不會失手。
可他還是不由得有些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