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一雪寫完将信遞給張喜,讓其以神醫的名義寄出去。
晚上,他抱着堆果脯蜜餞以及一些其他雜七雜八的吃食敲響謝玉書的房門。
“我想一個人待會兒。”謝玉書的聲音傳來。
“阿書待了不止一會兒了,都到飯點了。”裴一雪溫聲道,“我買了許多吃的,有蘋果脯、楊梅脯、話梅……還有叫花雞、醬肘子,都是你喜歡的。”
他說了半天,裡面的人也沒搭他一句話。
他也不在意,自個兒繼續說,纏着這人開門。
裴一雪也不知道說了多久,聲音越說越“虛弱無力”,像是下一秒就要昏倒斷氣。
忽然,房門唰地被打開了。
謝玉書嘴唇微動,盯着他半晌,似想說狠話,可最後沒能狠起來,語氣依舊和緩,“将東西給我吧,你、回去你自己房間。”
面上故作的冷硬和這溫順的口氣,一時間謝玉書有些尴尬,耳朵悄然染上绯色,他避開裴一雪的視線,伸手去接人懷裡的那堆雜貨。
裴一雪背地裡樂開了花,表面上卻絲毫未顯,保持着“擔憂”“虛弱”的樣子,把懷裡吃的往後一藏。
“一個人隻會越待越悶。”
不等人答應,他就跨進了屋子。
将那堆吃的往桌上一放,一個個打開,門口那方的謝玉書卻還未動。
裴一雪望過去,整個人都沒幾分精神,模樣虛得很,“阿書……我餓了,都沒力氣了。”
他的意思很明顯,他很餓,很累,但謝玉書不吃那他也隻好不吃。
作為一個走路都帶喘的“病秧子”,在門口站了這麼久,說了那麼多話,又怎麼禁得起再折騰?
謝玉書閉了閉眼,認命般地坐到桌前随手拿起一顆話梅塞進嘴裡。
裴一雪跟着坐下,遞過去一個醬肘子,“先吃一些開開胃,我還點了些夢溪樓的全席宴,一會兒就到。”
謝玉書動作一頓,望着人默了默,接過肘子,也從桌上拿起一個遞過去,“吃吧。”
“好。”裴一雪接過來,喜笑顔開地咬上一口。
兩人默不作聲地啃着肘子,期間謝玉書頻繁瞟向裴一雪,欲言又止。
這麼明顯的小動作又怎麼瞞得過裴一雪?他有一搭沒一搭地嚼着肉,隻等謝玉書開口。
在裴一雪啃了半個肘子後,謝玉書終于開了口:“你不必在我身上浪費時間,我不會放棄科舉,不會因為任何人、任何事放棄。”
不會放棄科舉,就代表謝玉書絕不會選擇嫁人生子,這是在赤裸裸地再次挑開了說,想要打消裴一雪求偶的念頭。
“我知道。”裴一雪放下大肘子,撚起一塊話梅,神色暗傷,還“沒忍住”咳出來兩聲,“阿書去科舉,不會嫁人,更不會嫁我這樣的……”
“我…并非……你你很好。”謝玉書有些慌不擇言,“我隻是想科舉,并非不想嫁你。”
裴一雪擡眸,眸光灼灼,謝玉書意識到什麼,他的話似乎是說如果不去科舉,他就想嫁給裴一雪……
心下不禁慌亂一瞬,謝玉書忙道:“我我是說,我拒絕你與你的身體沒有關系的。”
提到身體,身側的裴一雪情緒更加低迷了,強顔歡笑道:“嗯,我知道的,阿書不必特意與我解釋。”
“我——”
“阿書不必再說了,我都清楚的。”裴一雪打斷謝玉書已經到了嘴邊的安慰話,表現得尤為“豁達”,看開一切。
謝玉書抿了抿唇,想着裴一雪該是不願聽關于自己身體的安慰話,而且他也恐會越解釋越亂,也沒再多說什麼。
他心口不覺有悶,裴一雪拖着這樣的身體想要娶親,隻怕很難。
更何況裴一雪這樣弱,性子這般軟,還眼光獨特,喜歡他這樣壯實的雙兒,就算娶了親,日後會不會被欺負了去?會不會像在裴府那般連頓飽飯也沒得吃?
房間陷入沉寂,氣氛一時過于低迷。
“阿書。”裴一雪喊道。
謝玉書擡頭瞧去,就見裴一雪臉上的負面情緒已然不再,還帶上了幾分興緻。
“今日午睡我做了個夢,阿書要不要猜猜我夢到了什麼?”
“什麼?”他心不在焉地應着。
“我夢見此次府試有異,上頭派人下來徹查此事,說不定如今的結果幾日後便會被推翻。”
一個夢,謝玉書沒怎麼當回事。
裴一雪說:“我做夢一向很靈的,你看我夢到的那些藥方,每個都很好用不是?
這說不定也是菩薩托夢給我的指點了,我們不妨等上幾日看看?”
謝玉書定定地,死灰般的眸底劃過一絲希望的光芒,但轉瞬便沒了,顯然覺得此事荒謬,沒有可信的理由。
原本他們一行人計劃着明日回西塘縣,但裴一雪硬拉着人在這兒等他“夢中”的消息。
這一等便是五天。
幾人連半點兒風吹草動都未聽到,裴一雪的夢在另外三人眼中,就是在白日做夢。
這日他們從街上逛回了小院,進院時,一直默不作聲的謝玉書開了口。
“我們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