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幾口人讓裴一雪連夜打包送走,一刻也沒讓多留。做出這種事,又有“官府”二字懸在頭上,他們也走得幹脆,沒敢再有旁的動作。
翌日,裴一雪便也坐上了去西塘縣縣城的馬車,準備次日從那兒啟程,前往省城。
“公子,你自己當真成嗎?”李氏遞上個金色錦繡包裹,裡面是給裴一雪準備的各種路上消遣的零嘴。
她眼眶微紅噙着淚,握住裴一雪的手,“要不我還是跟公子一塊去吧,公子身邊也好有個人照顧。”
裴一雪微笑着安慰她:“奶娘,我沒事的。這不還有張喜他們嘛。”
李氏怎麼可能放心,裴一雪身體弱,以往在裴家就受盡欺負,要不是有她,指不定被啃得連骨頭也不剩,眼下一個人去那麼遠的地方指不定怎麼被人欺負了。
張喜摸着頭嘿嘿一笑,說:“李嬸放心,我會照顧好東家的,保證東家全須全尾地回來。”
安撫好李氏,裴一雪擡頭,望向李氏後方的謝玉書,見人同樣紅着眼睛,滿臉愁容,心中不由好笑。
他隻是離開一個月,這一個兩個還真把他當成了三歲小孩,身邊離了人就不行了。
雖說嘛,他從前就是故意這般表現讓人放心不下……
他把謝玉書喚到馬車前,自然地拿起人的手握住,溫聲道:“這一個月阿書好好準備院試,若有事,記得與奶娘說,别一個悶着,等我回來。”
謝玉書嘴唇動了動,似乎有千言萬語,欲出又止,最終化成了:“你,路上小心。”
見謝玉書分明擔心得要死,嘴巴卻硬得很。裴一雪手指暗中撓了撓謝玉書的手掌心,然後俯身湊到人耳邊,以極盡暧昧的口吻說:“我不在,阿書自己須得避着些常楓,不然我可會吃醋。我要是吃醋……阿書知道的。”他故意留下話尾,讓謝玉書自己去想象。
溫熱的呼吸打上來,謝玉書隻覺耳根子那一塊一陣酥癢。他瞄了眼旁邊的常楓和李氏,臉頰又開始發熱,他推開些裴一雪,卻也沒能說出什麼。
離别的話講完了,裴一雪便放開人,他回身往馬車鑽,謝玉書卻反握住了他的手,稀奇得緊。
裴一雪轉頭,對上謝玉書泛紅的眸子,心中也忽地生起不舍。自他認識謝玉書,他們分開的時間從未超過半天,這次可是要分開至少一個月。
奈何此次他去省城有諸多事要辦,謝玉書在身邊多有不便。
否則,他定要像往常一樣,非得纏着謝玉書陪他不可。
“路上慢一些,若是身體感到不适,便多歇歇,别逞強。神醫給的藥要貼身放好,時刻備着。天涼了要注意添衣……”謝玉書不知不覺就交代了一大摞。
“好,阿書也記得照顧好自己。”裴一雪笑着說。
“差不多得了,你走還是不走?”常楓白眼都要翻到了天上去,苦大仇深地催促道。
裴一雪立在馬車上,居高臨下睨過去,盡顯得意。
直到常楓臉徹底黑下,他才慢悠悠鑽進了馬車。
張喜馬鞭一揚,“啪”地落下,車便搖搖晃晃地動了。裴一雪撩起馬車右側的車帷,看向院門口目送他離開的三人,他們的身形逐漸在視線中模糊,沒多久就變成了幾個人點。
放下帷幔,裴一雪離别的傷感開始逐漸被雄心取代。
他的宏圖大業,還差了許多。
不過,待此次省城的事落地,後面的事便也都好辦了。
他靠着馬車,閉目暗自計算着到了省城要做的事。
有方總督出面,藥堂和濟世驿站在省城立足,理應問題不大。
但這隻是理論上,省城中本地的藥堂、商會、幫派、镖局錯綜盤結,此番他突然空降,必然會打破已有的利益格局,影響到這些人的利益。
而這些藥堂、商會、幫派中,又必然涉及一些官員的利益。
官場中的權力争鬥無處不在,整個省城并不會由一個總督說了算。
這其中水到底有多深,還尚未可知。
以神醫身份與方總督彙合後,第二天一早他們便向省城出發。
經過一天的奔波,夜幕已悄然降臨,裴一雪一行人也抵達了驿站,準備在此過夜。
當他們進入房間時,方總督身邊的成業侍衛喊住了裴一雪:“徐神醫,晚上無論聽到什麼聲音,待到屋子裡便好,切勿出來。”
大風拂過,窗外樹葉沙沙作響,在這靜谧的夜晚免不得引人遐想。
“怎怎的?這客棧鬧鬼?”陳營,裴一雪給省城藥堂分店選的管事,此刻竟然捋不直舌頭說話。
成業一笑:“陳管事說笑了。二位且記住小人的話,無論聽到什麼,隻要待在屋中,便不會有事。”
成業說完便轉身離開了,陳營則仰頭打量着有了些年頭的驿站,似乎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