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知道陸錦堯确實是手腳像抓魚似的不靈活還是袖扣太小,他的動作很慢,慢到秦述英能清晰地感覺到陸錦堯手心傳來的溫度,對方裸露在襯衫之下的手腕搭着自己的手背,不逾矩卻莫名親密。
“你在抖。”陸錦堯平靜地陳述,手指鑽進秦述英的袖口,順勢觸摸到了那道隐藏在長袖下猙獰的傷疤。
秦述英徹底發力抽回手,陸錦堯在他抽離的瞬間精準地扣好袖扣。
陸錦堯回身坐下,拿起勺子享用碗裡的魚羹:“厚外套都還要戴袖扣?秦二少這習慣挺獨特。”
“陸總這麼有錢,要是想戴渾身上下都能穿金戴銀裝成聖誕樹,”秦述英淡漠地回道,“何必盯着别人身上的飾品看,怪掉價的。”
“要是我盯的不是飾品是人呢?”
秦述英愣了愣,在陸錦堯眼裡他直接是大腦宕機了幾秒鐘才緩緩反應過來。
“……陸總說話能不能稍微注意下影響?”
“對你确實不太需要注意,畢竟你都想把我置于死地好幾次了,端着怪沒意思的,能氣到你一點是一點。”
陸錦堯似乎很滿意魚羹的口味,假裝忽視了秦述英方才宕機時耳根悄悄爬上的一抹紅。
陰晴不定的人果然再次沉了臉色,秦述英冷然道:“那我不介意再多給陸總一次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機會。”
又開始憋壞水了。陸錦堯放下餐具,淡淡回應:“知道,你打算撺掇風訊在淞城的股東抛售股票。畢竟我消失在辦公大樓太久,風訊目前股價看上去也很糟糕,等不到過年估計不少人就想撤出了。抓住做空變現和彌補虧空的時間差,說不定真能在遠水趕到之前把近火燒着。”
對這一點雙方都心知肚明,關鍵就看秦述英瘋的程度。殺敵八千自損一萬,他本來就什麼也沒有,再把自己在淞城的信譽賠上,就真的難翻身了。
秦述英也十分坦然:“那談談吧,陸總開什麼條件讓我不發這個瘋。在您之前給的兩條路之外,不如再給一條?比如恒基和風訊共同接手并持股白連城在九龍島的産業,大家合作共赢?”
陸錦堯笑了笑:“這是打算空手套白狼?這麼溫和的方案聽着不像你的風格啊?我還以為怎麼都得複活你的瀚辰,風訊瀚辰三七分,剛好填滿風訊的虧空又把瀚辰盤活,一切跟我剛到淞城一樣,白折騰這幾個月。”
秦述英聽得出他的嘲諷,于是心态良好地應對:“你要是願意我也不反對。”
陸錦堯目光下移,視線又回到袖扣上:“竊聽器是秦述榮放的吧?你的那個哥哥不信任你到這種地步?”
秦述英不語,看上去像是默認,但陸錦堯卻搖搖頭,否定了自己方才的論斷:“不像,看得出來你很讨厭他碰你,另外任何人碰你右手多少都得挨兩下,秦述榮看上去沒什麼當扒手的天賦能神不知鬼不覺把竊聽器放你袖扣下面。”
“……”
陸錦堯看着秦述英愈發冷峻的表情,繼續緩緩陳述着:“你似乎很寶貝你的袖扣,這麼緊地勒着袖口得每天拿下來吧?所以你是知道竊聽器的存在卻不敢把它拿走,非要等到被我發現才敢扔了。”
“秦述英,還有你怕的人?”
陸錦堯緊緊盯着他的表情,不放過任何一個能夠察覺他對那個人态度的細節,然後,一字一頓,清晰地開口:“是秦競聲。”
陸錦堯沒有如意料之中那般在那張清俊的臉上看到什麼特别的表情,比如恐懼、憤恨、慌亂。反而是一種難以形容的空洞,像知道自己的命運無法改變一般,引頸受戮的空洞。
陸錦堯微微皺了眉。
“既然知道是爸爸在我背後操控,陸總應該更警覺些,畢竟我随時可以和秦述榮翻臉這件事是爸爸默許的。”
陸錦堯點點頭:“然後你就會被他們父子倆毫無顧忌地舍棄,扔去給賠了錢的風訊股東當發洩對象,他們倆繼續隐身在背後坐擁财富。”
秦述英垂下眼眸,平靜道:“嗯,我接受。”
“……”
太難撼動了,秦述英像是什麼被虐待慣了的人,在這種程度的傷害和背叛下毫無反應。
陸錦堯靠在椅背上,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開口:“你手上的傷怎麼回事?”
這次他明顯感覺到了秦述英在壓抑顫抖。
“你的袖扣看起來不是什麼品牌或者私人訂制吧?是你自己做的。不錯,挺好看,就是普通了些不太顯眼。如果有需要,我可以送你一個換了。”
“……”
陸錦堯大概找到了撬開這層堅硬外殼的一條縫隙:“你的右手不如左手穩,但也不至于抖成這樣。在想什麼?和秦競聲有關?”
這次秦述英徹底不說話了,連珠炮似的發問讓秦述英無從招架。陸錦堯無意窺探他人的隐私,他隻是想通過攻擊秦述英好不容易暴露出來的弱點來讓他安分些。
“吃飯吧,”陸錦堯淡然得像什麼都沒發生,重新拿起湯匙,“湯都涼了。”
秦述英閉了閉眼,整理好失控了一瞬的情緒,現下實在沒什麼胃口:“你自己吃吧,我累了,去休息了。”
“回來。”陸錦堯望向他,失去防備的秦述英果然乖乖停了步伐。
“把飯吃完,”陸錦堯平靜道,“以後吃飯的時候安分些,别想其他的,記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