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碩腳步都被吓停了:“不是,我才幾天沒見你,什麼情況?”
“沒什麼。既然你過年要回家,替我上柱香吧。”陸錦堯按慣例囑咐着,想了想又補充一句,“如果可以幫我帶點他的東西出來,一大堆裡随便挑點,比如那個車矢菊的藍寶石胸針?不可以就算了,畢竟你是家屬。”
陳碩停下腳步:“陸錦堯,你發什麼神經?”
陸錦堯幹脆地挂了電話。秦述英在問完他那個問題後沒再言語,在鋼琴曲的旋律中呼吸逐漸平穩,是睡着了,但不深。
暗色燈光下秦述英白皙的脖頸與側臉惹眼地要命,乖巧蜷縮着沒有防備,如果把手放上去,還能感受到脈搏的跳動。
引頸受戮與倔強不屈同時展現在一個人身上,矛盾得讓人想好好探尋。
陸錦堯知道自己不能再看下去了,輕輕站起身,避免動作太大讓睡着的人感受到床墊彈起,确認好他沒醒,起身離開。
第二天清早随身聽已經放沒了電,秦述英睜開眼偏過頭,耳機的另一端空空蕩蕩地挂在枕邊,褪黑素好好放在床頭,跟早已涼了的牛奶一起。
他起身拿過來,晃了晃——藥瓶還半滿,也沒有被倒掉的迹象。
陸錦堯并沒有扔它,萬一秦述英還是沒法正常入睡,也還有依靠藥物入眠的機會。
秦述英握着手裡的藥瓶,五指攥緊。
有什麼必要嗎?秦述英思考着陸錦堯突然溫和待他的理由,思來想去也隻有一條——實在閑得無聊,逗弄一下暫時不具威脅的異類,像養寵物。
好幾個月鬥得天翻地覆互相給對方下了這麼多套,陸錦堯依然不在乎。秦述英面對他的從容,再次感到深深的無力。
他很想問是不是我在你面前張牙舞爪跟個笑話似的,但想到陸錦堯這麼在意新年,又默認了這兩天不給他找茬,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陸錦堯正熬漿糊貼春聯。陸家人雖然坐擁無盡的财富與權力,卻和大部分矯揉造作自诩名門的富豪不同。
新春不忙的時候陸維德會親手給愛妻包北方的肉餡水餃,會帶着兒子擀面團,捏成小動物的形狀一齊讨陸錦秀歡心。在辭舊迎新的鐘聲敲響時,總要放一串鞭炮趨吉避兇,還要給兒女燃起煙花照好多相。
“醒了?”陸錦堯攪拌着奶白色的漿糊招呼他,“我讓人送了些年菜,看看有沒有你喜歡的。嗯,還有一串一百八十八響的鞭炮,小白樓這地是得驅驅邪。”
秦述英不發一語,接過漿糊拎着春聯就出門去了。字是陸錦堯自己寫的,福畫成了那年生肖的形狀,有些可愛。内容壓根不是什麼對聯的福祿壽,而是一句詩。
“荠花榆英深村裡,亦道春風為我來。”
秦述英盯着看了很久,才墊着腳在門框邊開始塗漿糊。小白樓的設計偏西洋風,大紅色的春聯貼上去有些格格不入。
陸錦堯倚在窗邊凝視着他——看字的時候專注得像個讀課文的高中生,仔細咂摸着字字句句的意義。
他上身的襯衣很寬松又有些短,墊腳擡手時會露出潔白的腰際,在腳跟落地後隐藏進米色布料,在寒風吹拂中若隐若現。
秦述英的腰很細,陸錦堯在教他打斯諾克的時候發現的,用手臂就能輕易地環住。他身上的肌肉薄,剛好夠勾勒出一副清俊的身材。
手邊剛好有蒲公英茶,陸錦堯給自己泡了一杯。
“一大早就喝這麼涼的?”秦述英端着還剩大半盤的漿糊無語地走進來,大少爺果然幹活沒點譜,剩這麼多是準備把他嘴黏上嗎?
“嗯,清火。”
大冬天的清火有毛病吧?秦述英腹诽,把盆往旁邊一扔:“小白樓的荷花塘到了夏天有新鮮蓮子,蓮心可以泡水祛火。如果你不介意裡面死過人的話。”
“不介意。”
“……”
躺在死人堆上發财本來就是這群頂級金融大鳄的基本素質,隻要自己不見血,多少财富都能理所應當裝進口袋。更何況這小小一方荷塘。
陸錦堯反客為主:“你是真的對小白樓很熟悉啊。”
秦述英斜瞟他一眼,動手去拆年菜的包裝了。指望少爺會熱鍋不如期待松鼠桂魚會死而複生。
“我把小白樓送給你,你再考慮考慮我之前的提議?”
“你自己說的這幾天不談公事。”
陸錦堯被噎了一下,秦述英眼神一頓:“你以為我不會當真還是不會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