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先是一片死寂,隻有為數不多幾個人在小聲驚呼,語氣中還帶着疑慮。但陳實卻目眦盡裂,不可置信地盯着台上的人,一聲帶泣音的“二哥”卡在喉嚨裡,被陸錦堯死死捂住。
在場的投資人由秦述英精心挑選,不乏幾個曾與陳真同窗的友人。
在沉寂良久後終于有人失聲叫道:“陳真?是你嗎陳真!?”
人群一片嘩然,打聽聲、快門聲、驚訝與質疑從四面八方湧來,把本就不過寬敞的屋子填滿。秦述英像是沒聽到似的,繼續将目光投向陸錦堯。
這次他真切地看到了陸錦堯眼裡的恨意。
陸錦堯正望向陳真臉上的傷疤,轉而投向自己時是無聲的質問。他看得出來,就算陸錦堯在逼着陳實冷靜,他自己也沒法波瀾不驚。
左胸口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秦述英佯裝俯下身調整話筒,掩蓋呼吸困難。
“陳真先生在十餘年前的荔州灣海難中失蹤,近日聯系上我們。和調查報告中不一緻的是,現任陳氏掌門人的陳碩并不算父死子繼。他當初背叛了前任總裁陳運輝,親手把所有兄弟姊妹送上了死路。”
陳實憤怒得掙脫了陸錦堯的鉗制,跳起來大罵道:“你胡說!你在船上嗎!你知道什麼?!秦述英你把我二哥怎麼了?他臉上的傷是不是你幹的!你個秦競聲養的惡狗……”
陸錦堯對手下寒聲道:“把陳少爺帶走。”
陳實哭得撕心裂肺,台前被保镖牢牢守住不存在任何沖上去得可能。他對着陳真大喊:“二哥你說句話,是不是他們把你怎麼了是不是逼你了……你這些年去哪裡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遠,全場被這一幕震驚得不敢言語,隻有鏡頭還在默默記錄。
“是啊,這些年陳真先生都不願意回去找陳氏,不就是害怕再被陳碩暗算一次嗎?”秦述英順勢道,而陳真全程不發一語,也毫無逃避,一副默認的姿态。
在場的股東們臉色不虞,誰都知道當年那場海難,陳家兄弟能活下來全靠陸錦堯。如果陳碩手上真有人命官司,那秦述英沒說出口的話意思不就是……
他們轉頭小心翼翼地打量陸錦堯的臉色——年輕的商業奇才此刻展現出了驚人的定力,平靜得讓人心慌。
陳真避開陸錦堯投來的視線,擡眼示意秦述英自己想走,秦述英點點頭,讓人把他帶離。
陸錦堯上前幾步,所有嘉賓都自動讓開。隔着肅穆的保镖,他離陳真很近。陳真逃無可逃,隻得迎上他的目光。
“錦堯,”陳真無奈道,“對不起。”
“沒關系。”
陳真暗歎一聲,又是這樣,即使隔着這麼長的歲月,什麼都沒變。
在這短短一句對話後,陸錦堯便不再糾纏,由陳真被帶走。秦述英收了文件站起身,一直沒向這邊看過來。
他在逃避。
陸錦堯走向他,保镖警惕地嚴防死守,陸錦堯也沒有什麼過激的舉動,隻是從衣兜裡随手掏出兩枚小東西,再随手向台上一扔。鎂光燈将地面烤地發熱,也将那兩枚東西照得晃眼。碰撞間發出脆響,像破碎的聲音。
保镖以為是什麼危險物件,眼疾手快地要去撿,秦述英立刻開口:“别動。”
他自己彎下腰去,把被扔得散落兩方的袖扣撿起來。西服妥帖沒有口袋,他想把袖扣安回去卻發現背後的扣針,不知何時已經斷了。
……
假期的最後一日,信息引線般點燃了互聯網。陳氏起家于八卦小報昌盛的九龍島,前代風雲人物的秘聞迅速引爆了輿論。一時間無論是業内财報還是娛樂頭版,都充斥着關于陳家真假參半的流言。
尤其是死而複生的陳真太具有戲劇性,連陸家也被牽扯進來。遠在荔州的陸夫人擔憂地打來電話,陸錦堯隻是安撫兩句,并問陸錦秀離開荔州的航班有沒有起飛。
推開風訊辦公室大門,是意料之中的一團亂麻。陳碩一個煙灰缸正砸在陸錦堯腳邊,一向懶散的人暴怒得像一頭發狠的獅子。
“你就這麼回來?!陳真離你這麼近你就放秦述英帶他走?!”
陸錦堯坐下,秘書忙不疊地倒上水。他淡淡開口:“衆目睽睽之下,不能鬧這麼難看。”
“老子管他們的!那是我親弟弟,你不帶他走我去帶!”
陸錦堯煩躁不已,猛然把茶杯砸在陳碩腳邊:“滾回來!”
“……”
陳實就算火氣再大,見陸錦堯真動怒了也不敢造次,連忙上去拉人:“哥你先冷靜一下……”
“好,冷靜,”陳碩怒極反笑,“陸錦堯,我弟弟當初有多寶貝他那張臉你是知道的,整個荔州灣鬧得最兇的時候,也沒人敢動他半根手指頭。我說我要秦述英死,不是開玩笑。你看着辦吧。”
陸錦堯想起秦述英那張臉,一股無名火又開始往上冒。明明生了那麼清俊的一副相貌,偏偏是一副難纏的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