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醍醐氏,好大的野心。”
江嬰頂着威壓道:“此乃我一人之事,與我家族無關。”
“我從未看出,你與林散這般情深義重。”林雙手一擡,槍尖指向她的眉心,道:“我江南堂待你不薄,倭寇之亂時未曾對你有疑,醍醐氏多次來要人,也未貪圖他們的恩情而把你交出去,你緣何與林散勾結,害我師父,禍亂我江南堂?!”
江嬰啞口無言,忍了又忍,隻道:“林雙,勝者王,敗者寇,這才是江湖,并非所有恩情都有始有終,你若知曉林散為何這麼做,也會明白的。”
林雙怒道:“以怨報德,因果不消,辜負師友,背棄手足,我要明白什麼?”
言罷,她一□□下,江嬰抽出懸在腰側的橫刀迎上,滅頂的一槍,甚至還未相接,橫刀就斷作幾節。江嬰連連後退,跪倒在地,雙手握住槍尖,血汩汩湧出,浸滿紋路,長槍停在她心口前一寸,沒再前進。
江嬰愣住,不知她為何收手。
林雙手中一轉,挑着她的衣領将人拎在手中,飛身踏過磚瓦,眨眼到了祠堂上方,被來人擋住去路,她擡槍指向來人,問:“林單和林似呢?”
朔風略過狼狽的江嬰,看向林雙,露出詭異的興奮,“林雙。”
林雙與堂中長老交際不多,見面都在商量要事時,他們常年披着巨大的鬥篷,面孔籠在兜帽下。如今她才仔細打量起此人,“是你打傷林似的。”
朔風點頭,向她伸出手,“與你一戰,我心神向往已久。”
林雙嗤道:“自尋死路。”
“死路?我從閻王手中脫身的次數還少嗎?”朔風握緊手,收回袖中,恨道:“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無論當年還是現在我才是名副其實的天下第一!為了問鼎武林,我日以夜繼、風雨不休,卻要敗給遊手好閑的林聲慢一招,教我如一個廢人蝸居蹉跎數十年,我怎麼甘心?!”
林雙無法理解,“你玩不起?”
朔風道:“林聲慢已經死了,但他傾注一生心血的你還在,世人都說你青出于藍勝于藍,赢了你,比赢了林聲慢更劃算。”
“瘋子。”林雙不耐煩地閉了一下眼,問:“林散在哪兒?”
“師姐——”
林雙應聲垂目看去,林散站在祠堂前,林單立在他身後,此刻面露擔憂看來。
“師姐好能耐,天在水都困不住你。”林散手中拿着什麼東西,卷作一團,在另一隻手心中輕輕敲着,道:“這麼急找我,是已經想好了嗎?”
林雙定睛一看,那正是之前她帶回來的林似的枇杷鞭。
槍收回身後,她擡步上前,腳下的瓦片随着她的步子一一裂開。林雙擲地有聲問:“林散,我問你一次,悔,還是不悔?”
數道目光同時落在林散身上,包括他在内所有人都聽明白林雙的弦外之音。
此刻悔過,他依舊是林散,有林聲慢為他作保,林雙不能取他性命,林單仁厚,最壞将他關入地牢,尚有一條活路。若不悔,便是要将過往付之一炬,坐實忘恩負義罪名,刀劍相向也不用再留情面,血海深仇中隻有你死我活。
林散将枇杷鞭敲在手心,猛地攥緊,毅然回道:“不悔。”
林雙目光沉沉,又問:“好,我再問你,師父的死,和你有無幹系?”
林散不承認也不否定,道:“事到如今,多說無益。”
林單收回視線,無聲地歎了口氣,似是對局面到此的無能為力。
“師姐問完,該我問了。”林散朗聲道:“我這個忙,你是幫,還是不幫?”
林雙看向他身後的林單,後者微乎其微地搖了搖頭。林雙道:“解藥,換大師兄回去照料渃湄姐,師父出殡由大師兄來主持。”
林散沒有意見,應了。
“雪山,換林似和沈良時無虞。”
林散也應。
“最後,”林雙的槍尖依次點過江嬰、朔風和林散,毫無波瀾道:“無論你的事成不成,我都會取你們三個人的命。”
微風穿堂,林散眼睫一顫,幹澀地眯起眼,看着她的衣擺被卷起,和當年在天坑上一般無二,也知她言出必行,道:“我的命,師姐随意取走便是,至于他二人的命,還要憑你的本事。”
林雙痛快地回答一個“好”,從屋檐上飛下,對林單道:“随我來。”
二人前後進了入祠堂,林散正要,林雙回頭漠然直白道:“我師兄妹二人說話,你也要旁聽幾句嗎?”
林散聽了,如被猝不及防一刺,愣在原地的功夫二人已經站到擺放牌位的高桌一側。
林雙長槍換到左手中,右手凝力,貼上牆壁。
林單關切問:“一切還好嗎?沈姑娘如何?”
林雙道:“都好,她在蓬萊,有蓬萊仙在,一切無恙,師兄和阿似呢?”
“他用兩寸陰陽封住了我們的内力,阿似有傷在身不知如何。”林單說着,難免憂愁皺眉,道:“他這麼做無非是希望你我能幫他。”
牆面從林雙手下爬出幾條縫隙,表層磚塊化為齑粉,露出嵌入牆内的複雜紋樣。她取來林單的令牌,嚴絲合縫地放上去用力按壓,牆後傳來轟隆聲,令牌下方牆壁向兩退推開,一個黑木櫃子得見天日。
林雙蹲下身,擋住門外探究視線。
櫃中擺放滿滿當當,有破舊發黃的古籍,有從沒見過的令牌,林雙掃了一眼,從中取出一個瓷瓶和一枚金鑲玉令牌。
“小雙,你真的想好了嗎?”林單突然按住她的手臂,問:“一旦交手就沒有回頭路了,屆時你要怎麼脫身?難道你真的……要對小散動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