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府内許婉為着躺椅上母親揉着太陽穴,“力度如何?”
胡覓懶洋洋地嗯了聲。
薄夏,半卷的竹簾,院裡的石榴樹燃着初綻的石榴花,豔紅的滴血。
附在樹上的初蟬鳴聲陣陣,已有夏的迹象了。
胡覓雙眼微合,擺着手中的團扇道:“你父親也不知找個事做做,竟真的這般好吃懶做起來,天天就是院裡瞎晃悠。”
“你說誰呢?說話給我注意一點!”身穿墨綠衣裳,留着山羊須的許拓雨,甩開竹簾徑直走到胡覓與許婉面前。
低頭蔑視着依在椅上的胡覓,“長舌婦!婦人妄議夫君,便是七出之罪!”
“你少唬我,我說的也都是實打實的實話,難道我說的有什麼問題?”胡覓有些激動地從躺椅上站了起來,與他平視道。
許拓雨指着胡覓道:“但凡你把許婉教得再賢良淑德些還有何必要找什麼正事做?她若是嫁了許适之用得着這般急?現在擔心沒有銀兩傍身了?之前怎麼不見你讓許婉去于他搭話?培養感情?”
“你……你。”胡覓許是沒想到他竟然将責任全然怪在她頭上氣得直指着他鼻子,卻說不出話來。
許拓雨将胡覓的手拍開,甩着袖子雙手背到了身後,用氣死人不償命的語氣道:“真是不知當年是如何娶了你這潑婦!”
胡覓的眉頭都快被擰成了麻花,抹了把氣出來的眼淚。
許婉見兩人又要開始喋喋不休,默默退了出去。
自她小時兩人就八字不合,惡語相向是常态,小的時候不明白她們為什麼要吵架,稚嫩的身體擋在兩人之間。
奶身奶氣地道:“爹爹,母親莫要再吵架了。”
兩人卻并未将她放在眼裡,小許婉不罷休地扯着嗓子再大聲重複了遍。
一隻粗壯的手将她推倒,她吃疼地“嘶”了聲,望着擦破皮了的手心,淚眼汪汪地眼向推他之人。
是許拓雨,她望着唇槍舌戰的二人恨不得将對方吃了。
小小的許婉被吓哭了,兩人不耐煩得一同看向她。
許婉至今都還記得那眼神,她被兩人盯得戰戰兢兢,抹了抹被擦傷的手掌,止了哭聲。
“滾!大人的事情小孩别給我瞎摻和!”許拓雨大聲斥責道。
許婉連跑帶爬地離開了,一個人躲在角落裡偷聽着二人的争執聲。
因此每當他們吵架,她也不指望能勸架,到頭來還要迎一段罵,好在她總算要熬到了該出嫁的年紀了。
入京前母親便對她道要将她許配給許适之。
她對許适之印象并不深,隻依稀記得初次見面時是個當時沒了父親哭鼻子的小孩。
沒想再次見面已是一個九尺男兒,溫潤如玉、風度翩翩,見到他的第一眼她便羞紅了臉。
他是她見過世上最好的男兒,她頭一次見到如此柔和的郎君,原來世上有這麼溫柔的人,他尊重女性,尊重喜歡的人所以的想法即使世人不待見。
但他并不會阻礙她,更不會因為自己足夠強大去阻擋她前進的步伐。
如果能嫁給他,她定是這世上最幸福的女娘,許婉是這樣想的。
可許适之不喜歡她啊,他喜歡的是沈芝意啊。
但誰說一個人這輩子隻會喜歡一個人呢?小的時候她便發現了女子最好的武器便是柔弱。
在她家的街鄰右舍都很吃她這套。
她不信她在許适之面前這般楚楚可憐、玉軟花柔的模樣,會引不得他半點的憐惜。
*
沈芝意在一片幽林中踩着濕潤的苔藓上,享受着光的暖意緩緩撫着她的臉龐,如蜜餞般甜絲絲的。
今日人手足夠,也沒她什麼可忙的,最近也确實太過辛勞,生活總歸要多多勞逸結合嘛。
沈芝意停在了一顆桃樹下,樹幹滲出的桃膠在陽光的照射下如琥珀般晶瑩剔透。
五月的風将桃葉熏成了銅色,沈芝意望着已初成型的果子,無限感慨。
這個果樹還是她與許适之兒時種下的,那時還是讨厭的年紀,便在無聊之下種下了這顆桃。
卻不想當真發了芽,抽了枝。
在無人打理的情況下竟然長得如此茂盛如此蓬勃。
腦海裡漸現稚嫩的許适之與幼時的她,在踏青時來到了此地。
兩人躺在樹蔭下看着藍藍的天,聽着清脆的鳥鳴。
突然許适之坐了起來看着沈芝意用文绉绉的語氣:“二娘子,你瞧!”他敞開手心是一顆桃核,這是剛出門時沈芝意給他的桃,他吃後餘下的核。
“桃核?小郎君你又是想作甚?”沈芝意歪着腦袋望着他。
“沈二娘子,不如我們将這顆核種下如何,待來年!我們都一同來看看它如何怎樣?”
沈芝意噗嗤的笑了聲,也做了起來用附近的小木叉挖了個洞,将桃核種了下去,蓋了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