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對于普羅大衆來說,最主流的顧客永遠都是普通人,針對的客戶群體也不是他們。
許昭甯進去後,就有點茫然。
對普通人來說,視線被剝奪、進入全黑的環境是非常新奇的,可是對于許昭甯來說,這是他的日常。
頂多就是沒有盲道和各種指引設備,他靠着盲杖,也能避開百分之九十的障礙物,很輕易就找到了普通玩家找不到的線索。
說實在的,有點無聊。
和綜藝裡的一點也不一樣。
在裴翊和其他人被吓得大叫時,他穩定得仿佛入定,手搭在裴翊身上,淡定道:“路在這邊。”
從密室裡出去後,裴翊覺得有點丢臉。
他說:“原來你平時的生活是這樣的啊,也太可怕了。”
他抱住了許昭甯。
許昭甯倒是沒什麼波動。
人與人之間永遠不可能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哪怕是裴翊體驗過他的生活,事後也會忘卻這種感受。
除非裴翊和他一樣眼盲。
但是這世上,有個人願意去體驗他所過的生活,理解他的痛苦,也不是一種糟糕的感受。
于是他把手搭在了裴翊的肩膀上,順着摸了摸他的臉。
他能摸出裴翊的難過。
他揚起笑容,“沒關系,我已經習慣了。”
裴翊定了定神,挽尊,“對了,那邊有賣巨無霸雪糕的,你要不要吃?”
許昭甯點了點頭。
裴翊讓他在原地等着。
許昭甯坐着時,百無聊賴,把盲杖收了起來,仰着頭發呆。
微風拂過他的發梢,帶來食物的清香、樹葉的酸澀。
這一刻,他看上去和正常人沒什麼兩樣。
身邊經過兩個人,兩人在他旁邊停了下來,蹲在陰涼處乘涼。
“哎?聽說新開的密室逃脫那邊今天來了個瞎子?”
“是嗎?我看看?上次來了個就給了差評,好說歹說才給删了。”
許昭甯的頭慢慢垂了下來。
微笑也在他嘴角消失。
其實沒什麼,隻是一個比較新奇的讨論,并且不是出于惡意。
有時許昭甯也想,自己過于敏感,别聽見個“瞎子”就應激。
工作人員的話題已經轉向了其他地方。
片刻後,裴翊拿着兩個大雪糕,牽起許昭甯的手,讓他觸碰雪糕柄。
兩個工作人員瞬間住了嘴。
尴尬的氣氛中,許昭甯又抽出盲杖,“換個地方吃。”
裴翊不明所以,但還是依着他。
等一天逛完,已經是下午七點,回到酒店附近是八點。
兩人還沒進酒店,裴翊忽然接了個電話,讓許昭甯先在原地等。
許昭甯不做他想,靜靜站在路口。
熱騰騰的天氣總算有了點涼意,他依靠着一根電杆,有點疲憊。
這時,耳邊忽地傳來腳步聲。
許昭甯的聽覺敏銳——他知道人和人之間也會有相似的腳步聲,可心還是下意識提了起來。
電杆的另一側,那人停下。
低沉且熟悉的聲音傳來:“今天玩得怎麼樣?”
許昭甯立刻站直。
他不欲和裴晝隐多話,裴翊不在,他連和表演都不想。
拿出手機,開始找裴翊的聯系方式。
“他的手機現在應該還在占線。”裴晝隐淡淡道。
許昭甯停下翻手機的動作。
裴晝隐道:“這是在公衆場合,你應該也能聽見人來人往的腳步、還有車流,還用擔心我?”
“我已經給你、給你們家,留了足夠的面子,可是兔子急了也會咬人,如果你不想讓我把這件事告訴你弟,就不要再靠近我。”許昭甯低聲道。
“為什麼?”裴晝隐裝傻,“我沒有對你做什麼越軌的事,我身為你男朋友的哥哥,和你說一句話也不行?如果未來你們結婚,難道連面也不見?”
許昭甯無意和他讨論他和裴翊的感情生活,“你說為什麼?你對我存了不軌的心思,難道我要等事情發生之後再和你保持距離?那天你對我說過的話,如今已經忘得一幹二淨?”
裴晝隐反問:“不軌的心思,什麼不軌的心思?”
他慢慢悠悠,“我那天,有對你說過什麼過分的話嗎?”
——許昭甯愣住了。
裴晝隐道:“沒準我想對你說的是,既然你對我弟弟的感情是認真的,不如我來資助你家裡,你好好對我弟弟呢?”
許昭甯張了張嘴。
這完全是詭辯!
偏偏還無法反駁。
——他意識到,裴晝隐确實沒對他說過什麼出格的話。
對他做過對出格的舉動,隻是輕輕摘掉他臉頰上的紙。
那些壓迫感、暗自的逼近,在他的否認下,彷佛沒有存在過。
“和他玩很無聊吧,”裴晝隐的語氣驟然一變,溫和當中裹了一些尖銳的刺,“像這種不缺愛的傻瓜,連鋼琴的音階都不清楚,去個密室,連針對的群體是正常人還是盲人都不知道,又怎麼會明白你内心深處最想要的是什麼?”
許昭甯的臉色越來越僵硬。
内心某個不知名的地方似乎被刺了一下,他依舊嘴硬,“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情,請你對你弟弟放尊重一點。”
裴晝隐不以為意,他的手,在許昭甯向下撇的嘴角點了一下。
“不如跟我出去試試,”裴晝隐道,“我能讓你開心快樂。”
許昭甯始料未及,瑟縮一下。
隐秘的淚痣,在低頭的瞬間又出現在裴晝隐視線。
裴晝隐微笑,“起碼我不會讓你這樣強顔歡笑。”
許昭甯驚恐地打掉了他的手。
有點疼。
裴晝隐收回手,臉上的笑意卻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