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父坐在院中,直到天邊泛起青白,卻依舊不見兒子的蹤影。
歲月和勞動在他麥色皮膚上留下痕迹,他隻是望着門口的方向,不停地抽着煙袋,煙霧缭繞間,讓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同樣一夜未眠的李母從屋裡走了出來,将一件外衣披在了丈夫的肩上:“一晚上沒睡了,回屋歇歇吧。”
李父沒有回頭,過了一會兒才悠悠開口:“這孩子的性子,在外頭容易吃虧。”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讓李母也忍不住歎了口氣:“志遠還是小孩子心性,等他回來了我好好問問他……”
隻可惜老兩口的想法并未實現,接連三日兒子都沒能歸家,問了左鄰右舍和往日親近之人,竟然沒有一個見過。
這下李家三口便慌了起來,李蘭蘭想到鐵匠鋪每日來往的人更多些,還特意來拜托吳家父子。
那日顧青青沒等到李志遠歸家,便趕回鐵匠鋪做工,沒成想李志遠竟然直接音訊全無,不由也跟着擔心起來。
“周圍都問過了嗎?”
李蘭蘭苦着一張臉:“問過了,就連不常聯系的親戚都問過了。”
一邊的吳父也一直聽着,見到小姑娘一臉愁容便立馬安慰。
“蘭妮子回去告訴你爹别着急,我這邊也找人留意着,志遠那麼大個人,肯定不會有什麼事兒的。”
事到如今李蘭蘭也隻能苦笑着點頭:“多謝吳大叔了。”
顧青青将人送出門外,又安慰幾句才回到屋裡,看到正吳父正坐在櫃台後頭一臉的唏噓,她便走過去開口。
“幹爹,我想告假兩日,陪着蘭蘭找找志遠哥。”
一向與李家交好,吳父對此自然沒有異議:“應該的,一會兒你和守業說一聲,你們兩個一起去。”
顧青青自然點頭答應。
到了日落西山,将鐵匠鋪的大門鎖好,吳守業轉身對身後的顧青青說道:“走,先陪我去找個人。”
顧青青跟在對方身後,下意識的開口道問道:“什麼人?”
吳守業腳步不停,邊走邊解釋着:“他叫王喜銀,在城裡做力夫的,手底下帶着兩個人,平日裡這幫人走街串巷,見的人也多,說不定能有什麼線索。”
桐丘城雖然不大,但隻憑他們兩個找人還是大海撈針,吳守業便想借着這幫人将消息放出去,也好能多些幫手。
對于他的這個想法,顧青青很是贊成:“這倒是個好辦法……”
兩人穿過三條巷子,又鑽進一條小胡同,看着胡同裡靠牆坐着的流民,顧青青忍不住歎了口氣,随後從懷裡掏出幾文錢放到了對方身前的破碗裡。
這名流民立馬抱住破碗,不停道着謝。
顧青青不忍再看,快走幾步追上了前頭的吳守業。
直到胡同最裡頭的一戶人家,吳守業伸手敲門,裡面很快傳來聲音,隻見一個年輕的婦人出現在門裡。
在看清來人後,婦人的臉上立馬露出笑容來:“是吳小弟呀,快進來。”
吳守業立馬客氣的行禮:“嫂子,王大哥在嗎?”
王嫂子趕緊将門打開,同時跟着說道:“剛才回來的,你們這會兒來正好……要不、要不在這裡吃點兒?”
她說留人吃飯之時,神情間有些勉強,看着這間不大的小院,随處可見堆着的雜物,明顯不是什麼富裕人家。
王喜銀雖然是幾個力夫的頭頭,但賺的也都是辛苦錢,王家嫂子平日裡幫人漿洗衣物,兩人一年到頭攢不下幾個錢。
加之如今糧食緊缺,顧青青和王守業自然禮貌拒絕,隻說已經在家吃過。
這時屋裡的王喜銀聽到院裡的動靜,忙忙從屋裡走了出來:“守業來了,快屋裡坐,吃飯沒有?”
吳守業趕緊說道:“吃了,已經吃過了,我來是有件事想托大哥幫忙。”
見對方一副鄭重模樣,王守仁也收了笑容:“什麼事?你盡管說。”
吳守業繼續道:“親戚家弟弟離家三日未歸,家裡人擔心的要命。
我想着王大哥在城裡人脈廣,便想請您幫忙打聽看看。”
這倒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王守仁自然一口應下:“這事兒好辦,你先跟我說說他長什麼樣兒,明日我也好交代給其他人。”
吳守業忙忙将人的模樣描述一遍,王喜銀點了點頭跟着說道:“如今城裡都是官兵,城裡那些地皮無賴都跟着收斂不少,但就怕這人去了城外……那就不好辦了~”
聽到這話顧青青趕忙追問:“城外?如今城外有軍營駐紮,應當也是安全的才對。”
王喜銀看了她一眼,随後搖頭:“糧草被劫一事讓這些當兵的丢了大臉,如今城外隻要又可疑的人就要抓走,聽說已經有不少人因此丢命了。”
顧青青心下一驚,李志遠離家時帶走了那把柴刀,希望他千萬不要往城外走……
吳守業對柴刀一事還一無所知,自然也不會多想:“也不知道李家小弟為何離家,如今隻能麻煩王大哥多留意些了。”
王喜銀趕緊說道:“兄弟放心便是。”
又說了幾句,兩人便從王家離開。
自從聽了王喜銀的一番話後,顧青青不由更加擔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