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打了盆清水端進窩棚,江夏緊跟在他身後也走了進去。目光一觸及林氏那腫脹得發紫的腳踝,自責感又湧了上來,“對不起周大嬸,我光顧着做東西忘了時間,也忘了去找你,害你一個人呆在林子裡這麼長時間……”
“嗐,這跟你有什麼關系?”林氏躺在草鋪上,額頭上是因為疼痛而冒出的細密汗珠,“是我自個兒貪那點野菜,沒看清腳下才摔下去的。”
周二把水盆擱在周大手邊,“大哥,大嫂腳咋樣了?”
“沒大事兒,就左腳崴了,别處沒傷着。”周大撈起水裡的帕子給她擦着傷處,聲音平靜。
“那就好。”周二松了口氣,“大嫂,你可得好生歇着了。為了野菜把腳崴了,下回可不能這樣。”
“知道啦,”林氏撇撇嘴,瞥了周大一眼,“你大哥剛都訓過我一頓了!”
“那也為你好。這大山裡多危險啊,你一個人也敢跑那麼遠!今天還好沒遇到猛獸,不然你腳動不了,不是送它嘴裡嗎?”
“昨兒去不是沒事嘛,誰知道今天這麼背,偏偏遇到個陡坡…”林氏的聲音在周大盯着她的目光裡弱了下來。
“哎,”她像是想起什麼,轉頭問江夏,“小夏,你之前不是提過,那個……婆婆丁能治跌打傷?是真的不?我這腳火燒火燎的疼。”
“是真的!周大嬸你等着,我去給你弄來。”江夏眼睛一亮,仿佛抓住了一根贖罪的稻草,立刻轉身出去。
她快步走到停在一旁的闆車,從上面一個籃子裡小心取出昨天洗淨、晾得半幹的紫花地丁,再塞進自己飯後洗淨的竹筒裡。又尋了根光滑的木棍,仔細洗淨,然後跪坐下來,開始用力地搗杵。綠色的汁液漸漸滲出,混合着搗爛的花葉,散發出淡淡的青草氣息。
捧着盛滿藥糊的竹筒回到窩棚,林氏的腳踝已被周大用清水擦拭幹淨。江夏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挑起那綠瑩瑩的藥糊,均勻地敷在紅腫發燙的腳踝周圍。
藥糊觸到皮膚,林氏舒服地“嘶”了一聲:“哎喲,涼絲絲的,好像真沒那麼火燒火燎了。”江夏聞言,緊繃的心弦稍稍放松,用幹淨的舊棉布條将敷藥處仔細包裹好。
“這傷處千萬不能亂動,”江夏語氣嚴肅起來,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認真,“不然骨頭長歪了,以後走路都麻煩。”說完,她又起身走了出去。
從外面擺放的竹竿中挑選了一根粗細合适的,請陳東将竹子劈成兩半,再用小刀仔細地刮掉内側的竹節和毛刺,确保内壁光滑。
陳青在一旁默默看着,好奇地問:“小夏,你這是要幹啥?”
“周大嬸的腳踝骨頭傷了,光敷藥不夠,得固定住不能動,骨頭才能好好長回去。”江夏一邊解釋,一邊從陳東手裡接過那兩片打磨光滑的竹片。
她回到林氏身邊,小心地将竹片一左一右貼合在包裹着藥布和棉布的腳踝兩側,調整好位置,确保夾闆完全覆蓋并固定住了傷處。然後她用準備好的幾根結實麻布條,一圈一圈,力道适中卻又穩固地将竹片緊緊綁縛住。
“這樣……就行啦?”林氏試着輕輕扭動了一下腳踝,發現自己的腳踝動不了。
“嗯,就這樣固定着,千萬别自己拆開亂動。藥每天換一次。”江夏輕聲叮囑道。
“小夏你懂的真多,真不愧是仙子轉世啊!”林氏看着自己被江夏包裹的嚴嚴實實的腳,忍不住感歎一句。
江夏隻抿嘴笑了笑,“周大嬸,那你好好歇着。”說完,利索地收拾好手邊的東西,轉身出了窩棚。
窩棚外,周大和周二就守在門口。見她出來,周大沉聲道:“辛苦你了,小夏。”
“周大叔,您别客氣。”江夏搖搖頭。
“就是,”周二也接口道,拍了拍江夏的胳膊,聲音放輕了些,“小夏,你也甭太往心裡去。今兒這事,真怨不着你。要不是你懂這些草藥,大嫂這會兒還得幹疼着呢!”
聽着周二安慰她的話,江夏抿着唇,輕輕“嗯”了一聲。心頭沉甸甸的愧疚感似乎被沖淡了些。
周大目光掃過聚在窩棚前的衆人,沉聲說道:“這次是個教訓。以後,誰也不許再一個人往林子裡鑽!要采什麼、辦什麼事,至少兩人同行,互相有個照應。”
“知道了!”衆人紛紛應聲。
“大哥說得對。”周二應和着點頭,臉色也嚴肅起來,他環視衆人,“我們現在停下來本是為了養好傷,攢足力氣再上路。這大山裡頭,多停一天就多一分兇險,且不說吃的用的耗不起,萬一誰再有個閃失,我們就真的很難走出大山了!而且現在已經初夏了,再過一段時候就是雨季,那時山路會更加難走…”
聽到雨季,所有人的臉色都有些難看。其他人即使不像周大周二二人經常進山打獵,但也是在山邊上長大的,對于雨季中大山的危險還是有所耳聞。
大雨除了會影響視線和方向,導緻在林中迷路,還可能會導緻山洪和毒蛇毒蟲的頻繁活動。這些都會增加他們趕路的危險性。
此話一出,一股無形的沉重氣壓籠罩下來,連中午的蛇羹都沒能再提起衆人的興奮。
接下來的幾天,衆人都自覺的呆在營地,不再提進山打獵。實在饞葷腥了就編了幾個魚簍放在小溪裡捕魚。雖然收獲不算豐盛,但也能打打牙祭。
這日,天氣晴好。江夏早起走出窩棚就看見周大在教子安和江誠打拳,一招一式姿态沉穩。周二和李木在處理魚獲,淡淡的魚腥味随風飄散過來。劉老三則接過之前林氏的活計,正在臨時搭建的竈台前守着咕嘟冒泡的陶罐,不知裡面煮着什麼,熱氣氤氲。陳東陳青二人坐在樹蔭下,手指翻飛,在給林氏編竹椅,好讓她能坐在外面曬曬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