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舟懷着糾結、郁悶、憋屈等種種複雜的心情,在這種完全超出他預期的情況下,竟然還沒忘了今天下山的目的,進城去把蘑菇賣了。
這些蘑菇是他用異能催生出來的,個頭均勻,又大又新鮮,賣相很好倒是比預期多賣了一些錢。當然,還是比不上賣獐子的十分之一。
更郁悶了。
自己究竟為什麼要做這個好人,放過那母鹿現在又搭上自己的貞潔。
沈雲舟漫無目的在縣城逛着。除了那香水行,倒也有些賣雜貨的攤子上也有胰子、澡豆。他看到一款眼熟的胰子,順手就拿了起來嗅了嗅。
佩蘭香的胰子。上次那個姜什麼的……就給他弟哥兒買了這款。沈雲舟有些出神,餘光看到小販籃子裡還放了些雜七雜八的發帶、香囊、手繩等小玩意兒。
他看到其中一條發帶,鬼使神差竟覺得,那個姜家小哥兒戴着應該會很好看……這個念頭隻在他腦海中閃過一瞬,沈雲舟猛然驚醒,驚慌地把那塊胰子猛地丢回到攤位上。
怎麼回事!他竟然想了一瞬别的男人,他的腦子不幹淨了!!
另一頭,姜甯拿着那條斷袖,喜滋滋地回了家。姜定表情古怪地看着那條斷袖:“這定親信物也太奇怪了吧……”
“這多有心!”好不容易解決了一件煩心事,姜甯現在不高興聽到任何質疑的聲音:“你想想,他家多窮啊?肯定一時拿不出什麼像樣的信物,願意把袖子扯下來,也算倉促之下有心了。”
姜定:“……你高興就好。”
姜水生和馮桂枝也連忙拿了一貫錢并一對豬蹄出來,把吳嬸奉為上座:吳嬸說成這樁親事,能得姜家兩貫謝媒錢,并一些布料、茶酒米糧。這一貫錢和豬蹄便是定金,剩下的禮成後交付。
沉甸甸的銅錢握在手裡,吳嬸心裡最後那點兒心虛也被錢給砸飛了,立志要把這樁親事穩穩當當的促成了:“正是呢,他家是窮了些,好在甯哥兒看中的也不是他的錢财,這最重要的啊,是人有心!”
吳嬸越想越覺得自己真是為了沈大郎好,能娶到甯哥兒這樣的夫郎還有什麼不滿的!至于為心上人守節什麼的,固然其情感人,但人總是要往前看才能活下去啊。沈大郎困在原地走不出來,她幫着推一把不是做好事嗎?
将來成了婚,香香軟軟的夫郎抱在懷裡,再生上幾個娃娃,那沈大郎早晚得感謝她,後悔今時今日不識好歹的發言!
吳嬸順順當當把自己給說服了,又跟姜水生和馮桂枝商量了一些後續辦婚事的細節,才捧着錢和豬蹄回了家。
這婚期要找鄉裡的風水先生定,按照姜甯的意思,是越早越好,早些斷了王員外那邊的想頭。不過也不能太早了,除了留出走婚儀流程的時間外,還要留出備嫁妝的時間。
之前姜水生和馮桂枝打算多留姜甯幾年呢,就沒怎麼着急給他攢家夥什兒,錢倒是不缺,隻是得抓緊時間現去買。再有就是,成了親住哪兒啊?
“依我看,便把隔壁你二哥的院子暫時拿來,給你當嫁妝婚房。總不能讓你跟那沈大郎住山上去?那山上可有白花蛇呢,便是不說白花蛇,蚊蟲也夠受的。”馮桂枝道,她哪裡舍得哥兒去山上吃苦。
姜安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他早兩年便分家搬出去了,房子就緊挨着姜家的老宅,蓋了一個寬闊的大院。這一來是因為姜安也快成親了,但更重要的是姜安學了木匠手藝,開門接活計,便是匠戶了。
這時代徭役、賦稅并不輕松,而匠戶要比普通民夫的徭役更繁重一些。除了常役之外,還常常被臨時征調,修建大型土木工程和河防工程,并且絕大部分的臨時征調是沒有任何補貼的。
而在鄉下,有田産的地主被稱之為主戶,沒有田産的佃農為客戶,也需要根據身份去服不同類型的役。
按照此時的戶籍制度,職業役(匠戶)和地域财産役(主戶)互相獨立,就意味着當一個匠人在鄉下擁有田産,便面臨着需要同時承擔兩種徭役……為了避免這種情況,姜安便在明面和戶籍上被早早分了出去。不過房子緊挨着老宅,平日吃住仍在老宅,那院子堆得都是做木工活兒的料子。
“橫豎你二哥明年才成親,來得及再蓋新的。”姜水生也道。姜安的未婚妻是縣城一位鐵匠的女兒,匠戶們一起服役時認識的,很看中姜安的為人和手藝,便結了親家。“也正好,那房子是定親之前就蓋好了的,我明日就去找村長,把咱們屋後的那大塊地買下來,按着禾娘的心意蓋新院,蓋個更大的。”
“縣城的鋪子也給你兩間,村裡的油坊也給你吧……”馮桂枝細細盤算着。姜甯看着一家子人都真心為他打算,心裡又酸又軟又暖和。
他伏在馮桂枝的膝上。姜甯上輩子是個孤兒,為了生存又一直鉚着勁兒賺錢,一口氣兒不敢歇。他沒有感受過父愛與母愛,也沒來得及享受愛情。
但是重活一世,這些他從前奢望的親情,全都得到了。希望愛情也快些到來……
“這麼大了,還和娘撒嬌啊,”馮桂枝笑着揉了揉姜甯的頭發。她隻當自家哥兒這會兒終于有了要嫁人的實感,有些舍不得了。剛要安慰兩句,便見姜定臉色古怪的走了進來:“沈大郎來了。”
姜甯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