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搞不清狀況,因為太過混亂,景澤脆弱的神經已經瀕臨崩潰。
跑吧,就算跑不過。
景澤轉身就跑,裡三層外三層裹了好多件的衣裳不适合跑步,沒跑出去多遠她就被自己絆倒了。感受到周圍奇怪的人的視線,景澤更加無所适從,連疼痛都顧不上,爬起來繼續跑。
她一路跑到沒人的地方,許世安并沒有追上來。
撐着牆,景澤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從來沒有劇烈運動過的她,僅僅是這麼一點距離都撐不下來。
象征着皇權的玄色龍袍沾滿了灰塵,列祖列宗都會當她是不孝子孫。
景澤扶了扶十二珠流蘇冠冕,免得它歪掉。
這東西真是沉啊,還很擋視野。但這是大逆不道的話,連想都不應該想。
小皇帝上氣不接下氣地走到巷子深處,在這個奇怪的地方她連找人護駕都不能。瞪着一雙驚恐的眼睛觀察四周,現在連一點風吹草動都會吓到她。
她很累,想找個地方歇一歇,不敢到人多的地方去,又怕随地坐下弄髒了身上的衣服。
剛跑了幾步熱得很,景澤想把最外面繡着祥雲遊龍的外衣脫下來,但是裡裡外外條條帶帶太過複雜,她從沒自己穿過這麼正式的衣服,沒想到連脫也不會脫。
綁帶纏在了一起,随着她沒有耐心地拽了幾下,似乎打成了死結。
最開始景澤還挂念着皇室的尊嚴,喜怒不能形色,不能唉聲歎氣,也不能沒有禮數随地依靠。很快她再也無法顧及太多,找了個角落靠坐,嗚嗚地哭了起來。
好餓,好累,還很熱,很害怕。
景澤越哭越覺得委屈。
這些異族人好無禮,雖然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可能看得出來這群未開化的野蠻人從沒見過皇帝。大模大樣地直視她,把她一朝皇帝當猴子圍觀。
景澤蜷縮起身子,在這無人在意的小小角落,她終于感受到了些許的安心。
她知道,自己這個皇帝當不了幾天了。
她想過自己可能被敵軍俘虜,投到大牢裡凍死餓死或者被刺殺,然後在史書上留一個病死的結局。
後人會給她留下怎樣一個評價呢,應該不會好到哪裡去吧,畢竟她一直在依靠許世安。
……
想到這個名字,景澤又是覺得一陣刺痛。
她想過自己的下場可能不會好,但沒想過最先攻破皇城的居然是許世安的軍隊。
現在她該怎麼辦呢,在這個奇怪的地方餓死嗎。
不知道在原地僵坐了多久,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小皇帝更加害怕,她知道皇城之外的荒郊野嶺上是會有狼的,等天黑下來她讓狼給叼走了怎麼辦。
“嗚,嗚嗚……”她又哭了起來。
這些天她不知道哭了多少次,盡管在皇帝的位置上坐了好幾年,景澤還是像那個被遺忘的小公主一樣,離了人什麼都做不了。
禍不單行,下午氣溫太高悶得人難受,天空炸響了幾聲巨雷,過了一會,竟是稀稀拉拉地下起雨來。
雨下得不小,若不是景澤躲藏的地方有一道屋檐,此刻怕是要淋成落湯雞了。
饒是有屋檐遮雨,蹦起的水珠還是會把衣裳打濕。景澤低下頭,小心地把衣擺提起,這才注意到這處地界的路修得相當好。
巷子口好像出現了個人影。
天色都暗了,還下着雨。現在還在街上活動的人,恐怕隻有強盜土匪之流了。
景澤把腦袋埋在膝蓋裡,什麼都不敢看。等那腳步聲近了,鼓足勇氣說道:“這,這位俠士,朕乃是當朝天子。若你,你能帶朕回皇城,朕賞你……”
“陛下。”
她聽到了一聲輕笑。
“這是在說什麼呢。”
是許世安的聲音。
猛地擡起頭,站在身前的不是許世安又是誰。她撐了一把傘舉在景澤頭上,彎着腰撐着膝蓋看向可憐兮兮地蜷縮在牆角的小皇帝。
那溫和的笑容,和當初教導景澤讀書認字的時候一模一樣。
一瞬間她忘記了是誰率叛軍入皇城,是誰害她落得如此境地。景澤忽視了許世安向她伸來的手,直接撲進了對方懷裡,哭嚷着說:“世安,怎麼留我一人在這?”
許世安愣了一愣,沒想到會被抱住。
很快她垂下眉毛露出怅然所失的表情,摟住了小皇帝的腰。
“我來遲了,望陛下恕罪。”
雨下得這樣大,窄小巷子裡的角落顯然不是适合聊天的地方。很快許世安松開了景澤,牽起她的手往巷子外走去。
很奇怪。許世安還是那個許世安,這絕對不會弄錯,但還是有些奇怪的地方。
明明以前世安不會這樣牽着她的手,臣子怎麼能擅自觸碰君上的身體,這太不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