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世安反問道。
“哪一年,什麼意思?”
“陛下在來到這處奇怪的地方之前,年号是哪個?”
“仁和五年。”景澤回答完,突然意識到什麼似的變了臉色:“難道說?”
難道說如今已不是任仁和五年?
許世安點了點頭:“距離陛下熟知的仁和年間,已經過去了約莫一千年。”
這是比想象中還難以接受的事情,景澤安生了許久,艱難地從嗓子裡擠出了一句話:“世安是在拿朕取樂嗎?”
她甯願這是惡劣的玩笑,也不能相信眼前的事實。可想起那些奇怪的百姓,還有一些自己不能理解的事,景澤又覺得的确隻有時間的遷移才能帶來如此巨大的變化。
她猛地擡起頭,瞳孔因情緒的劇烈波動而震顫:“當真過去了千年?那朕的大楚如何,當今皇帝是哪一位?”
每日上朝都能聽到百官稱她萬歲,可景澤知道沒有哪位皇帝能活上萬年。每個開朝皇帝都覺得自己的王朝能持續千秋萬代,可也沒有哪個朝代能一直堅持下去。
她的大楚從疆土遼闊的王朝變為龜縮在大江以南的半截王朝,到她那一代已經是苟延殘喘,想到這個景澤的心頓時懸了起來。
大楚會毀在她這一代嗎,她是否做了亡國皇帝。
史書上怎樣評價她的?
景澤想要知道,卻又不敢知道。
“如今……已經沒有皇帝了。”
她萬萬沒想到,許世安給出了最出乎意料的答案。
沒有皇帝?那這天下該誰來管呢,沒有統治者的帶領,全靠那群愚昧的百姓嗎?
莫不是千年以後,真如古人所說的那樣天下大同?
這有點太超出景澤能夠接受的範圍了,她怎麼想都無法理解現狀。
過去了千年?可她隻是眨了下眼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陛下想要回去嗎?大楚的子民還在等你。”
混亂中的景澤聽到了許世安的問題,身子顫了顫,竟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如今的世道是怎麼樣的世道?”她問,“世安怎麼也會來到千年之後,朕看你在這裡也有宅邸,想必世安在這是有立足之地了?”
許世安點了點頭:“我到達的時間比陛下早了些,所以能在這裡适應。”
“如今這世道,”許世安看向窗外,“如陛下所見,如今是沒有戰亂的太平盛世。”
“但是。”她話鋒一轉,“大楚的子民還在水深火熱中掙紮,等着陛下回去帶領他們抵禦外族入侵。”
景澤皺着眉頭不知該怎樣回答,如果這已經是千年後的世界,那麼她大楚的曆史不是已經蓋棺定論,她回不回去難道還能有所改變不成。
“臣愚鈍,還沒能發現重回大楚的辦法,望陛下恕罪。”許世安說,“但既然陛下能跨越千年時間來到此地,一定有辦法回去才是。”
“在臣找到返回之法之前,委屈陛下在這樣逼仄的地方等待了。”
其實也沒有很委屈,景澤默不作聲地想着。這處宅邸雖然面積不大,但到了晚上可是相當的明亮,讓她以為太陽還沒有落下。這樣的光明,皇宮裡就算過節的時候點滿了燈火也比不上。
“朕的子民……”景澤喃喃道。
在她還完全沒希望繼承皇位時,許世安就已經教過她了。
黎明百姓一年四季在土地上刨口飯吃,沒有能力接受教育,能讀書的已經是萬裡挑一。這些生于黃土死于黃土的百姓僅僅是活着就已經用光了所有力氣,他們沒有遠大的目光,也不知道規劃,力單勢薄不能承受天災人禍的侵襲。
皇帝之所以接受一國之供養,不必受親自耕作的勞苦,是因為他們必須肩負起一定的責任。
“可是父皇他……”
那時候的景澤眼界很窄,卻知道她的父皇并不是世安所說的那種皇帝。
許世安讓她噤聲,不可妄議聖上。但卻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眼神盯着她看,伸手摸了摸景澤的腦袋:“公主殿下還是個孩子呢,等到以後,必定是……”
景澤握緊了拳頭,她知道世安說得沒錯,她還是要找機會回去的。
就算千年之後史書已經給她的大楚下了定論,她也要和哺育了她的土地共存亡。
“在臣找到方法回去之前,陛下不必多慮。”許世安溫和地說,“臣知道陛下猛然到了千年之後的世界必然有很多不适,但臣還是想提醒陛下,等休整過來之後,不要落下學習。”
“世安說的是。”景澤贊同着許世安的觀點,正如此前無數次那樣。
可她還是有一點不能明白,千年之前的世安究竟為何要背叛她。那個背叛她的世安究竟是原來的世安,還是去過千年之後的世界又找到辦法回去的世安呢?
景澤沒有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