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地走向過去藏鑰匙的地方,結果,掀開磚塊,鑰匙不翼而飛了。
馮洛嘉怔住,她記得的,四年前她和家人一起離開的時候,親眼看到她爸把鑰匙塞這裡的,這是他們家的習慣,因為老家的鑰匙帶出去總找不着,所以便把鑰匙直接藏門口的。
馮洛嘉一時無措,她知道爸媽那還有一條鑰匙,但她回來的事根本沒有告訴他們。
馮洛嘉怔怔地站在門口,一時間,所有的委屈都溢滿了心頭。
陰沉沉的天空突然打了一聲悶雷。
緊接着,下雨了。
剛開始的時候是小雨,然後伴随着雷響雨越下越大。
馮洛嘉也不躲雨,好像有些自虐似地就這麼站在院子裡淋雨。
雨點噼裡啪啦地作響,馮洛嘉全身上下都濕透了,過肩的長發貼着脖頸,眼睛也被雨水糊了視線。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見了摩托車的聲音,而且是那種老式的嘉陵牌的摩托,她爸曾經就有過一輛,也是這個聲音的。
随即,她聽見摩托車在她身後停下了。
馮洛嘉怔怔地看着破爛鐵門外停着的摩托車和摩托車上騎着的人。
有那麼一瞬,馮洛嘉沒認出這人來。
馮越澤如今的樣子比印象中的樣子好像粗犷了不少,他本身就很高,個子有一米八,如今又壯了不少,不是發福的壯,也不是像健身的那種壯,而是積年累月幹力氣活鍛煉出來的那種有力量感的壯,而且人也黑了不少,露在無袖短衫外的兩條粗大的手臂看上去快接近古銅色。
但他的眉目仍舊與過去一樣熟悉,雖然看上去鋒利,但因為那對雙眼皮,讓他的鋒利看上去柔和了不少。
馮越澤騎着摩托沒有穿雨衣,此時也傻傻地淋着大雨,他有些晃神似地盯着馮洛嘉看。
好一會過去,兩人誰也沒有主動說話。
突然,一記雷鳴震響,天邊紫色的閃電一瞬而過,馮洛嘉瑟縮了一下。
也是在此時,馮洛嘉有些突兀地想起,就是這樣的,年少時在這度過的每一個夏天都是這樣的,今天雷鳴大雨,明日就天氣晴好,這樣的事情在金禾鎮上是常有的。
“喂!你要在這站到什麼時候?這有樹,會被雷劈的。”
再次見面,他說話真不好聽。
但馮洛嘉還是拖着行李走到了他的摩托車前,“鑰匙不見了,我進不去。”馮洛嘉悶悶地說,聲音裡有自己察覺不出的撒嬌的意味。
馮越澤怔了瞬,“上車,先去我那。”說着下了車把馮洛嘉的行李綁到了車上,再次騎上車後又看向馮洛嘉。
馮洛嘉并沒有馬上上車,而是呆呆地看着他,“你的腳怎麼了?”
雖然馮越澤從上車到下車隻不過走了兩三步路,但馮洛嘉還是看出來了,他走路的時候好像有些瘸。
見馮越澤不說話,又問:“受傷了?”
馮越澤脊背有些僵硬,“現在這麼大雨,有什麼回去說,先上車。”
馮洛嘉這才慢慢地上了車。
但馮越澤并沒有把車開去隔壁他家,馮洛嘉這才反應過來,要是去隔壁,她的行李就不用綁車上了。
她和馮越澤除了是青梅竹馬,還是鄰居,甚至她和他的卧室窗戶是相對着的,小時候他們經常大晚上敞着窗戶說話玩鬧。
“我們去哪?”
“西江邊,我現在住那。”
“你呢?怎麼突然回來了?”馮越澤大聲地問。
馮洛嘉不知道為什麼下意識地抱住了他有力的腰腹,聲音有些顫抖地說:“我被炒了。”
好像這話隻有對着他才能說出口。
迎着雨水聽到馮洛嘉聲音不太對勁,馮越澤怔了瞬,“沒事,再找就是。”
“找不到……房子也不能續租……”馮洛嘉斷斷續續地抽噎,這會,眼淚混着雨水緩緩落下。
“阿澤,三十歲,人就沒用了嗎?我這麼好的牛馬為什麼不要我?”
“三十歲,人生才剛剛開始。”馮越澤很久沒有做過安慰人的事情了,不知道該怎麼哄她,“沒事的,一時的落魄都會好起來的。”
馮洛嘉哭得更厲害了些,“那你怎麼胡子拉渣,還瘸腿了,看上去比我還落魄。”
“閉嘴,你怎麼還是這麼不會說話,就因為這你才會被裁的吧?”
“啊哇哇哇哇哇——”
“求你了,别哭,哭得真難聽。”馮越澤說着笑了起來,但他的笑不是在嘲笑馮洛嘉,而是單純的開心,直到這會,他才真正地反應過來,身後抱着他的人是馮洛嘉,她回來了。
他們此刻像年少時那樣在雨中飛奔。
馮越澤笑得像個開朗的少年。
而馮洛嘉,她終于哭出來了。
痛痛快快地、大聲地哭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