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微傷不構成故意傷害罪的立案标準是大家都明知的準則。
而婚姻中勸合不勸分,家庭糾紛不過多幹預,這則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潛規則。
所以在鄭義的手上,案件的發展趨勢已經十分明朗了。
到最後,劉志所需要面對的大概率是十天不到的拘役,最多再加上幾句苦口婆心的教育批評。
靳舟不準備眼睜睜地看着這樣不盡人意的結果發生。
既是因為律師的職業準則和身為女性的同理心,也是因為——
這件事本就還有更加合乎程序的解決方案。
的确,從入罪标準的層面上來講,劉志的行為隻造成輕微傷,并不構成故意傷害罪。
但這能代表劉志一定不構成其他犯罪嗎?
答案恐怕也并不是那麼絕對的。
靳舟擡眼看了看桌邊擺放的陳舊報紙,這是幾年前發生在a市的一起家庭暴力案件。
同樣是丈夫對妻子使用暴力,同樣的未造成輕傷及以上傷勢。
法官最後根據x法第二百六十條規定,判處丈夫虐待罪。
「虐待家庭成員,情節惡劣的,處兩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管制。」
那一位人面獸心的‘丈夫’已經得到了應有的懲罰,至于這一位——
明天,靳舟準備去醫院看望崇笙,順便确認對方的意願。
那之後,她會再去一趟警局。
起訴離婚自然也會同步進行。
在靳舟當前掌握的證據當中,家暴和分居都已經可以作為感情破裂的重要參考要件。
但今天下午之後,天秤上又增加了一個更具壓倒性的砝碼。
那就是崇笙和劉志的孩子,劉陽。
靳舟擡起頭看向白闆上花費了不少時間構建出來的人物關系圖。
根據了解,崇笙多年無子,五年前才生下獨子劉陽。
由于工作忙碌,從很小的時候起,劉陽便被托付給奶奶,并不和崇笙夫妻一起生活。
劉陽今年五歲,如今已經一年級,就讀于某私立小學,兩人也并未将其帶在身邊,而是讓其居住在學校附近的另一套私宅當中。
看起來就是一對忙于工作而疏于照顧孩子的夫妻,似乎挑不出什麼毛病。
可如果聯系到另一個人,很多看起來順理成章的事情卻又瞬間變得有些漏洞百出了。
劉志的情人:楊熙雅。
靳舟起身,将這個人的名字重重地劃了一圈。
五年前,楊熙雅本是某公司一名普通的職員。
後來她與劉志相識,短短一個月内便辭掉工作從大衆的視線中消失,直到一年後才再次出現。
再次出現的楊熙雅在花錢時開始變得大手大腳,但當朋友問起其工作時,她卻總是含糊其辭。
就連居住的地方也從來閉口不談,隻是偶爾朋友圈的幾張照片可以看的出,是c市某個出名的高檔小區。
湊巧的是,這個高檔小區位于一所私立小學的旁邊,不偏不倚正是劉陽現在正在居住的那一個。
仔細一想,五年這樣一個時間點似乎有些過于湊巧。
再聯系起崇笙冷漠的态度,答案便幾近透明了。
劉陽并非婚生子。
如果這件事情能夠得到證實,劉志在财産分割上所占據的主動性會被壓縮到最低。
作為代理律師,靳舟自然希望當事人能在離婚判決中争取到更具優勢的财産分割占比。
而要證明劉陽到底是婚生子還是非婚生子也并不難,隻需要一紙親子鑒定。
但有一點——
如果猜測是正确的,劉陽能以婚生子的身份登記在戶口薄上,這便代表着崇笙對此是知情的。
那麼,就連在離婚訴訟這樣一個關鍵的時間點,她也要幫助劉志隐瞞這件事的原因是什麼呢?
唯獨這件事沒什麼頭緒。
靳舟揉了揉太陽穴,試圖以此來讓緊繃脹痛的神經舒緩一些。
也正在此時擺鐘發出清脆的滴答聲。
這是八點的準點報時,蘇赟專門為她調設的。
剛開始創業的時候靳舟忙起案件來老是忘記時間,吃了上頓沒下頓,整個人身形消瘦到似乎一陣風就能吹走。
有一天她直接在辦公室裡低血糖暈倒,給蘇赟吓得夠嗆。
從那之後,蘇赟就開始習慣性在靳舟身邊碎碎念,甚至還為了方便專門設了個鬧鐘提醒她吃飯。
直到近幾年,靳舟開始健身規律飲食,那人才消停了不少。
不過這個鬧鐘還是作為紀念保留下來了。
靳舟掃了一眼門外,燈光有些昏暗。
大多數人都已經離開了。
她确實也是時候回家了。
閉着眼睛又養了會兒神,靳舟将數據資料保存好,拿上外套出了門。
雖然今天有些累,靳舟的心情也還算得上輕松,畢竟案件梳理得差不多了,壓力也卸下去不少。
她準備回家好好休息休息,養精蓄銳為明天做準備。
但這股平和淡然的心态到底是沒能維持得太久。
因為走出電梯時,那個陰魂不散的身影又出現了。
江予淮好像看不見靳舟的表情有多難看,她微微擡起下巴打了個招呼。
“靳律師,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