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走廊變得通透明亮,江予淮也終于在強光的刺激下醒轉了過來。
她擡頭向上,眼中映出靳舟籠罩在白色微光中的身影。
那張臉逐漸與記憶中已經模糊到看不清晰的青澀臉龐逐漸重合。
江予淮愣了一下,差點以為自己身處在某個已經重複過無數次的美好夢境當中。
可再看過去時,靳舟皺着眉,眼中有着幾乎不作隐藏的不耐,眼前的電梯和房門也都十分熟悉。
不是夢,這裡是靳舟的家。
江予淮的眼神微動,開口問:“怎麼出來了?”
剛醒過來的人開口總是帶着淡淡的沙啞,當這一點體現在江予淮清冷的嗓音上時,就平白給其添了一股性感的意味。
可惜的是靳舟現在暫時無心欣賞。
她可以确定,江予淮是故意的。
故意大搖大擺地在别人的家門口倒頭就睡,主人出來了還明知故問地來上一句怎麼了了。
靳舟靠在門上看她:“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
江予淮沉默。
靳舟冷笑一聲:“總不至于江醫生還真的打算在這裡睡到明天早上吧?”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靳舟的話确實是踩中了江予淮的心思。
她之所以放任自己在門口睡去,就是為了逼靳舟出來再見她一面。
因為江予淮知道,這人心口子軟,就算再怎麼讨厭自己,也不可能會放心讓她在這裡睡一晚上。
但有一點靳舟猜錯了,如果她不打算推門出來的話,江予淮确實是打算在這裡将就一晚了。
畢竟——
回家也是整夜失眠,在哪裡睡覺并沒什麼太大的區别。
江予淮張了張嘴,沒把這句話說出口,隻回答:“不會。”
靳舟無情道:“那就走吧,還坐着幹什麼?”
江予淮試探性地伸了伸腿,但坐了太久,腿部已經失去了知覺。
一時有些動彈不得。
靳舟睨了她一眼,嘲諷道:“還不動?地上這麼多細菌,江醫生現在倒是不嫌髒了。”
江予淮被刺了一下,沉默半晌,擡起頭看她,低聲道:“腿麻了,動不了。”
“……哦。”
這倒是意料之外的答案,靳舟有些尴尬。
腿麻了——
那怎麼辦?
搭把手把人扶起來?
她的眉心跳了跳,有些本能地抗拒這個選項。
那一夜的荒唐已經夠出格了,靳舟并不想和江予淮再有任何越界的接觸。
可不這樣做的話,難道讓她繼續在這裡坐下去?
看出靳舟的猶豫,江予淮善解人意道:“沒事,不用管我,我緩緩就好。”
她小幅度地活動了一圈身體,歇了一會兒,準備扶着牆緩緩地站起來。
既然江予淮都這麼說了,靳舟也就喜聞樂見地站在一旁看着。
可眼見着這人腿還沒來得及伸直,整個人就已經失去平衡向地上栽下去。
靳舟:……
她眼疾手快地上前将搖搖欲墜的江予淮扶起來。
“還是我扶着你吧,别到時候碰上瓷了。”
江予淮知道她是嘴硬心軟,柔聲說了句:“謝謝。”
因為久坐而起的瞬時麻痹算不上什麼嚴重的問題。
但四肢大面積發麻的感覺也并不好受,就像有一萬條小蟲子在血液當中來回蠕動一樣。
江予淮隻能軟着身體,将大半的重量都依靠在靳舟的身上。
她明顯感覺到這人的身體有些僵硬,但還在,對方并沒有躲開。
江予淮垂下眼眸,心中多了一絲隐秘的喜悅和滿足。
她小心翼翼地呼吸着靳舟的氣息。
那是水生調香水的淡淡芬芳。
如同遼闊無邊的大海,沉靜深邃,包容萬物。
總之,與六年前稚嫩可愛的大學生靳舟不同不同。
這是一種成熟溫柔的氣息。
是理想國,是安樂鄉。
讓人看不透,但又無法克制地心馳神往。
“這是什麼香水。”
在沒有意識到的時候,江予淮已經開口問了出來。
靳舟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隻緊繃着臉問:“好了嗎?”
江予淮識趣地沒再繼續追問。
“可能還要一會兒,站不穩。”
其實四肢的酥麻感已經好上了不少,至少能夠做到勉強站立了。
但這個溫暖的擁抱實在是太過久違了,讓人有些舍不得離開。
所以——
就讓她再對她說一次謊話吧。
上一次和江予淮近距離接觸是在喝醉酒的情況下,靳舟的腦海中隻剩下些斷斷續續的記憶碎片。
而對于那些回憶來說,就算是再大尺度的畫面,她也隻是一個站在第三視角回顧的觀衆。
除了羞恥之外,并沒有什麼太真實的體感。
但這一次,卻是靳舟在清醒的情況下,通過手指去實實在在地觸碰,通過氣息實實在在地感受。
站立不穩時,對方濕潤溫暖的嘴唇不經意間蹭到她的側臉。
靳舟便感覺到如同有電流經過一般,整個身體不自覺地緊繃起來。
江予淮依靠過來,頭埋在她的頸側,身上那股常有的衣服曬過太陽之後的溫暖味道便傾瀉而出,如同小溪潺潺從鼻尖流過。
而她的呼吸規律地打在她敏感的皮膚上。
靳舟的靈魂深處便如同心髒共鳴般激起一陣一陣的戰栗。
明明是不想和江予淮接觸,最後反倒越靠越近,幾乎要和她的目的背道而馳了。
靳舟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她出聲提醒:“隻是腳麻而已……現在還沒緩過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