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喜歡這個意外。
節目即将錄制完畢的時候,窗外下起了暴雨。
簌簌的雨聲組成鼓點,奏出心上波動起伏的樂章。
3,2,1。
“今天的訪談就到此結束了,謝謝兩位的配合!”
“辛苦了!”
“大家都辛苦了!”
送走一車工作人員後,大樓的屋檐下隻剩下靳舟和江予淮。
豆大的雨珠落入街邊剛剛蓄起的水坑裡,在灰色西裝褲上濺起幾個小泥點。
靳舟皺了皺眉,似乎心情也如同這幹淨整潔的西裝褲一樣。
再在這裡多待一秒就會被污染玷污。
靳舟毫不客套地轉頭就走,江予淮反而越發地确信了心中的某個想法。
她叫住了她的背影。
“靳律師有什麼想問的嗎?或者——想對我說的?”
靳舟的腳步一頓。
想問的?
往回幾個小時确實有。
但過了那個時間,也早就沒了再找尋答案的興緻。
于是,她不鹹不淡地答了句:“慢走,下雨小心路滑。”
一句标準的客套話,靳舟以此來作為此次談話的結尾。
江予淮卻不太看得懂眼色,自顧自地又開了口。
“我昨天晚上沒有和别人一起睡覺。”
靳舟沒想到江予淮會突然提起這件事。
但驚訝之餘,她下意識覺得對方在騙她。
沒有和别人一起睡覺?
那個女人的話又該怎麼解釋?
靳舟擡眼看江予淮,卻正對上這人意味深長的眼神。
隐藏在胸腔深處不能見光的小心思似乎被看穿得很透徹。
她避開那道眼神,面色恢複冷淡。
“和誰、去哪裡,這都是江醫生的自由。”
“不過……倒也不用刻意欺瞞,畢竟對于這個年齡段的朋友,能遇到合适人選已經實屬不易,我隻會真心實意地道一句恭喜。”
靳舟的段位太低,不會罵人。
絞盡腦汁也隻想出來這麼一句含沙射影的話。
但現在看來,往往最低級的攻擊手段見效也最快。
江予淮僵在原地,似乎在消化自己被人罵年紀大的事實。
靳舟的心中舒緩,她揚武耀威地對人笑了笑,繼續往寫字樓的門口走去。
然而在踏進大樓的前一秒,一隻帶着涼意的手握上了她的手腕。
不用思考也知道是誰。
靳舟的腳步一頓,下意識要甩開江予淮的手。
就在這時,對方标志性的冷清嗓音又從身後傳來。
“昨天晚上我去了你家。”
靳舟的第一反應是荒謬。
畢竟昨天晚上那通電話裡已經足夠清楚明白。
江予淮和别人躺在一起。
或許隻是剛剛開始的暧昧。
或許是共度春宵。
她花了一晚上來接受這個事實。
可今天怎麼又成了另外一回事?
她皺了皺眉頭,回過頭打量着江予淮的表情。
對方隻是平靜地望向她。
靳舟完全可以馬上打開手機,隻要調出昨天晚上的監控,江予淮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一看便知。
但不用那麼麻煩。
對視幾秒,靳舟已經得出了結論。
這是真話。
‘去了你家’
這四個字有很多種可能性。
或許隻是來看了一眼,然後就立馬走了。
又或許是跟個傻子一樣的,在家門口蹲了一晚上。
靳舟不願意去想象後一種可能性。
但以她對江予淮的了解,這句話很大可能就是這個意思。
“你……”
既然都已經到了門口。
為什麼不敲一敲門呢?
為什麼不再打個電話呢?
為什麼那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硬生生地在那麼簡陋的地方睡了一晚上呢?
世界上多的是入室殺人又或是入室□□的案件。
對于一個女性來說,在毫無安全保障的地方獨自度過一晚是多麼危險的事情。
江予淮難道不知道嗎
靳舟張開嘴,卻破天荒地感覺到有些無力。
有很多話想說,但以她們的關系。
大多數的話說出來都不太合适。
靳舟沉默了一會兒,小聲問了一句。
“昨天晚上在下小雨,坐在地上不會冷嗎?”
江予淮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眉眼間卻是難得一見的柔情。
“我說過,我想見你。”
同樣的話,在不同的時間和地點似乎被賦予了不同的魔力。
靳舟被高高抛起,腦海中的思緒翻湧沉浮,就連眼前的雨幕都倒過來,她陷在腳不着地的失重感裡。
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