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靜不下心來,她視野範圍内到處都是吳蔺如生前和她一起置辦的東西,這裡幾乎是兩人的愛巢,每時每刻都會令她回想起過去甜蜜的時光。
她想努力壓下會令人出神的想法,在心底找找新的靈感。
她筆下的靈感卻更令她頭疼。
她腦海裡的是那十萬大山,是一望無際的草原,是娜仁站在天際下祝禱的身影。
她好像變了些,她畫出的畫不再那樣光怪陸離,反而多了點煙火氣。
或許這就是她的老師曾經對她說過的:一個畫家關在屋子裡是無法畫出靈魂的,她需要去感受生活,去擁有更多的體驗。
曾經她嗤之以鼻,哪怕她足不出戶依舊可以畫出令人稱贊的作品,可現在她落筆後畫風的改變令她突然發現了一個問題。
——過去能畫出那樣多的優秀作品是因為她擁有自己的靈感紐斯。
是吳蔺如每一次完成挑戰後繪聲繪色的為她描述自己旅途的每一刻,她拍下了無數獨屬于謝明瓊可見的視頻,雪山、高原、深海、湖泊,哪怕謝明瓊從未參與,卻也能夠通過第一視角感受這一切。
她總能在這一次次的驚險刺激中擁有源源不斷的靈感,這也是她的畫在過去那樣光怪陸離的原因。
可她已經失去了自己的靈感紐斯。
永遠失去了她。
這世上沒有第二個吳蔺如會為她做這些了。
她無法再依靠任何人感知這個世界,隻能靠自己。
這也是她重新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無論是逃避家中的回憶,還是去尋找新的靈感,總之她在又一次的徹夜未眠後,選擇了來到吳杪家樓下。
可她當然不會将這個原因告知吳杪,隻略微揚眉後問:“不是你說要我時時刻刻跟着你嗎?怎麼?你當我什麼人?你想讓我跟着我就必須跟着,你不想我跟着,我就要懂事不跟了?”
吳杪蹙眉:“這樁委托不适合你參與。”
謝明瓊:“适不适合不是你說了算,得我來看。”
吳杪抿了抿唇,最終将平闆遞給她。
謝明瓊低頭掃過,她站在陰影中,臉上隻有零碎的樹影灑下,落在她臉上,像跳躍的金光,連細小的絨毛都一清二楚,半垂的眸子令人看不出她究竟在想什麼。
空氣裡陷入一陣長時間的寂靜。
過了良久謝明瓊才說道:“我去。”
她擡頭,透過墨鏡與吳杪對視,“在我看來,這樁委托更不适合前去的人是你。”
吳杪突兀的擡手摘下了她的墨鏡,露出下面一雙通紅的眼睛。
很顯然,謝明瓊哭過,并且哭了很久。
可吳杪卻沒有提起這件事,她隻淡聲說:“那走吧。”
說罷,她便去将謝明瓊的行李放到後車廂。
謝明瓊将平闆放到後排,将墨鏡又重新戴上。
等到吳杪上了車,她才問:“現在要去接她嗎?”
“是,”吳杪放下手刹,“館長已經在殡儀館等我了。”
謝明瓊點點頭,不再說話。
這是兩個人這樣久以來,第一次氣氛安靜到有些沉悶,也是謝明瓊第一次能感受到,吳杪這樣的人,原來也能輕而易舉發現她在某個瞬間心情不太好。
因為這樁委托,兩人都不太想完整念出來。
對方女,二十三歲,熱愛極限運動,在玩翼裝飛行的過程中不慎墜落,被人找到的時候整個人都摔得破破爛爛,母親早逝,家裡沒人,隻有一個小她三歲的親妹妹,委托她們殡儀館将她的屍體送往安徽。
如果不是最近實在無人接手,金館長不會把這樁委托交給吳杪。
哪怕吳杪很少提起吳蔺如,可金館長從她二十歲看到二十四歲,她心裡在想什麼總能看明白點。
沒有一個妹妹會對姐姐的逝去熟視無睹。
更何況這位亡者與吳蔺如的情況那樣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