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小蕨。”
“哎!”趴在欄杆上和兩條靈蛇玩的小毒蘿脆生生答應道,跳起來,“我數到一千九百八十六了!”
“算上他們中途在走廊裡停留的時間,那就是三十三分鐘左右。”先前叫她的長歌沉吟道,“已經大大超過了一般隊伍用于兌換的時間。”
“付井儀,你為什麼格外注意他們?”帶着半邊面具的唐門把玩着手裡的鳳尾天機,“那小丫頭不是說他們這一隊最弱麼?”
“孟秋是NPC,NPC判定強弱的方法很可能和我們不同。”付井儀淡淡道,“據我推測,第一天最簡單的通關方法就是白天喂食小谷屍體讓她升級,同時小谷吃到屍體後不會再優先攻擊玩家,晚上玩家便可以利用升級後的小谷抗衡巨屍和屍潮,再在小谷失控前殺死她,就能平安度過夜晚。因為行守大師心軟,我們沒有殺死小谷,所以進入客棧要慢于其他隊伍。那麼你覺得,姗姗來遲且渾身是傷的他們,又是采取什麼方式通關的呢?”
被叫做行守大師的少林說:“一力降十會。”
“不會吧。”曲小蕨愣了,“他們是從屍潮裡硬殺出來的?這麼厲害?”
“不僅如此,從他們停留的時間來看,我認為他們很可能拿到了遠超于其他人的獎勵。”付井儀說,又問站在一邊的丐幫,“有攸,在大堂時,你聽到他們說的小谷掉落是什麼了麼?”
那丐幫戴着雲幕遮,黑色碎發中露出來的耳廓微微動了動:“聽到了,是張紙條,那霸刀說上面的圖案是‘餐具和魚’。”
付井儀聞言,陷入沉思,片刻後,他輕輕笑了笑。
“還真是好人有好報。”
“這你都能知道是什麼?”那唐門站直了身子,将千機弩收回腰間,“你也太神了吧。”
行守卻問:“我們沒拿到這個獎勵,對後面有影響嗎?”
“倒沒有太大影響。”付井儀說,“不過,以後要是遇到這支隊伍,确實可以優先考慮合作。他們從頭到尾一定沒有讓小谷吃到任何人肉……對NPC尚且如此,足以見其良善之心。這方面是我疏忽了,急于求成,沒考慮到小谷這條暗線。”
唐門一笑:“有能沖出屍潮的實力才是良善之心,沒有的話就隻不過是婦人之仁了。”
“但是,你是怎麼确定不能讓小谷吃到人肉才能拿到特殊獎勵的呢?”曲小蕨好奇道。
“因為她在原劇情裡做了菜人啊。”付井儀輕輕歎了口氣,“你們聽過《菜人哀》這首詩麼?
夫婦年饑同餓死,不如妾向菜人市。
得錢三千資夫歸,一脔可以行一裡。
芙蓉肌理烹生香,乳作馄饨人争嘗。
兩肱先斷挂屠店,徐割股腴持作湯。
不令命絕要鮮肉,片片看入饑人腹。
男肉腥臊不可餐,女膚脂凝少汗粟。
三日肉盡馀一魂,求夫何處斜陽昏。
天生婦作菜人好,能使夫歸得終老。
生葬腸中飽幾人,卻幸烏鸢啄不早。
她為了親人而自行割去左臂、右腿,最終卻依然沒能活下來,心中不甘,甚至變作冤魂,日日徘徊在浪客行的記載中。就算餓得失去理智,她的内心應當也在排斥同類相食,對于喂她人肉的玩家,又怎麼喜歡得起來?”
他的聲音清清冷冷,念着這首詩,在空寂的走廊裡回蕩,竟然讓人聽着心生寒意。想起他們在湘竹溪遇到的小谷,那空洞無神的大眼睛和瘦削的小臉,曲小蕨不禁打了個寒顫。
“尹有攸。”行守摸了摸曲小蕨的頭,岔開話題,“現在趙雲睿那裡應該是沒人了,去把我們的技能換了吧。”
“好。”尹有攸歪歪頭,“就按照先前那個方法麼?”
“對。有攸,你一定要跟趙雲睿确定,技能掉落究竟會不會重複。”付井儀道,“會重複的話,那就按照我們之前商量決定的技能來兌換;不會重複的話那當然是最好的……把便宜技能換完之後,再去摸技能掉落,必然能夠摸出剩下的昂貴技能,這大概就是遊戲留給窮人們的一線生機吧。”
他想了想,又對唐門說:“唐逐星,麻煩你也去一趟。”
“我又不能完全免疫她的影響,我去幹什麼?”唐逐星不解道。
“你去看着點有攸……”付井儀無奈,“别讓他算錯數了。”
“大堂裡還有人。”尹有攸忽然說,他側過頭,準确地報出一串名字來,“李千馳、葉九溪、亓秀秀、裴洛川。還有一個人,但他沒有說話,也沒有人叫他的名字。邊緣的地方大概還有兩桌,但他們說話的聲音太過模糊,我聽不清。”
“天策那隊在說什麼?”曲小蕨好奇道。
“‘真丢人,現在隻有我們在老闆娘那裡的隊名還是待定。’”尹有攸一字一頓地說,“‘我不明白,你們對瘋狂星期四V我五十這個名字到底有哪裡不滿了。’”
“……”付井儀扶額,“不用管他們了,你們直接去吧。”
還沒下樓梯,就能聽到策藏秀花傘隊吵吵嚷嚷的聲音。
“桃源花策秀藏蓬隊就很好,不懂你們在質疑什麼。”那花間說。
冰心搖搖頭:“大家都是老五門,舞袖秀花策藏蓬也不錯呀。”
天策小聲問藏劍:“九溪,拿天策開頭的是啥詞?”
“我又不是天策。”藏劍不想理他。
“等會兒,方叱羽呢?”冰心忽然發現少了個人。
唐逐星和尹有攸路過他們身邊,尹有攸随口說:“他說他要把他的雕兄放到羽房,你們沒聽見,他就自己走了。”
“……”
四個人立刻收聲,直到看到唐門與丐幫走遠,亓秀秀才皺起眉頭。
“完了,丢人丢到别的隊面前去了。”
裴洛川手上轉着筆:“有這個天策在,我們丢人的日子還在後頭呢……”
而他們隊的最後一個成員,名叫方叱羽的蓬萊,此刻正在羽房與他的雕兄依依惜别。
羽房不大不小,方叱羽本以為這裡養的都是蓬萊的雕或丐幫的隼,仔細一看,發現各種橫梁架子上停着的鳥種類繁多,顯然不局限于遊戲,不禁有些失望,他還想着通過觀察這些跟寵來判斷同門或其他特定門派的人數。
“哈喽啊,傘兄。”他背後突然有人打招呼,方叱羽轉頭一看,是個刀宗。他對這個刀宗有印象,是最後進客棧那一隊的人。還記得這人剛走進來的時候半身浴血,氣勢看着很唬人,結果他們的劍純和霸刀一進來,整個隊伍就原形畢露了。
“你好。”方叱羽說,看到他帽檐上停了隻小鹦鹉,知道他也是來送鳥的,便側開身子給他讓路。
這刀宗就是謝不若。他安置好自己的鹦鹉出來,發現方叱羽還在門口。
“你怎麼不去找你的隊友?”他随口問,卻看到方叱羽臉上露出了無奈的神情。
這蓬萊歎氣道:“他們正在為了隊名而吵架……我現在不想回去。”
“這有什麼?”謝不若眼睛一轉,壞笑道,“來,我告訴你——”
大堂裡,看到唐門和丐幫再次路過他們身邊往樓上走去,策藏秀花齊齊閉嘴。
等看不到人影了,葉九溪才說:“就這麼定了,讓趙雲睿抓阄,無論抓到哪個名字,都不準再吵了!”
“快點決定下來抓緊回去睡覺……”亓秀秀以手背捂嘴,優雅地打了個哈欠,“我都困了。”
裴洛川抛着幾個不同隊名的小紙團,看着他們,在心裡冷笑:合着剛剛吵成一團的沒有你倆。
李千馳也在心裡暗自想道:希望老闆娘抽中我寫的那個為莎莎哐哐撞大牆隊。
四個人“各懷鬼胎”,走到櫃台前,李千馳便對趙雲睿說:“老闆娘,我們來改隊名啦。”
趙雲睿搖着扇子,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真是不巧,你們的蓬萊隊友剛剛來改過了。”
“?!”
幾個人不敢置信,裴洛川連忙追問道:“他改的什麼?”
趙雲睿把櫃台上那張紙往他們面前一推,紙上赫然寫着:
蓬萊哪裡得罪你們了為什麼要被分到這一·隊。
不管幾個人心裡對這個隊名有沒有意見,方叱羽快人一步、捷足先登,他們已經無力回天。眼看着也快到晚飯時間,四個人殺去後廚,果然看到方叱羽已經在那裡了,看到他們,還快樂地朝他們招了招手:“快來,給你們占了座。”
聽到他這麼說,四人的心裡就是一陣感動,心想叫蓬萊哪裡得罪你們了為什麼要被分到這一隊這個破名字就叫吧,他确實挺不容易;結果等他們坐下一看,靠近竈台的地方根本沒人,完全沒有占座的必要。
幾人心裡浮現出同一個想法:方叱羽跟誰學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