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快走吧,我等不及了。”
回到學堂,花璨做好了可能會被不斷提起痛楚的準備,卻意外地發覺:一切如平常般平靜。
同學很默契地都像平時一樣和她打着招呼,也有幾個見她過來便停住腳步立在原地、遠遠緻禮。
有幾個低年級的娃娃看見她想過來關心兩句,剛走近身邊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拽走了,花璨循着方向看過去:萬俟寰在不遠處用法術将路邊的落葉聚成一條小蛇的樣子、正在操控它于半空中遊走,那些莫名其妙被隔空拽過去的娃娃們剛要發作便被小蛇吸引,無暇再來找她。
花璨正打算對萬俟寰緻謝,還沒等張口便被易白虹大力拽走:“快走吧,他那蛇有什麼好看的,喜歡看讓他單獨給你演。”
到了教室,花璨來到座位旁,意外地看見幾朵火紅的扶桑花正在案幾初綻:這花似是被人從整株上小心分出的一枝、移栽到了一個玄色描金款式古樸的陶盆裡,它看上去被精心呵護過,枝葉翠挺茁壯、帶着四朵花苞,其中兩朵已經綻放,花瓣上還帶着未消散的晨露。
她輕輕用指尖沾去露珠,擡眼看向斜前方正低頭看書的祝寒煙。
後者正研讀着手中的書簡,半晌沒有翻動一下,他看得專心緻志、連自己袍袖邊緣的水痕都無暇顧及。
花璨極快地眨了幾下眼,吸了吸鼻子,對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易白虹笑了一下,示意她自己沒事、讓她回去座位準備上課了。
當晚,下了晚修的花璨在飯堂獨自坐着,不遠處的後廚裡不斷傳來廚具碰撞的響動。
聲音的制造者正是易白虹,她昨天好說歹說才求得食堂管事的魏姨答應自己今天晚上可以借用後廚,現下正撸胳膊挽袖子準備一展身手。
桌子上已經擺好了糯米粉、糖、蜂蜜和今天下午剛去摘的桂花,易白虹學了兩天早已将步驟爛熟于心:她先是把桂花和蜂蜜均勻拌在一起,隔着容器放在熱水中持續攪拌讓桂花的香氣和蜂蜜融合,然後将糯米粉和糖按比例混合在一起,加水和成面團,最後将桂花蜜揉進面團裡,用木頭模具扣出一個個好看的花朵形狀,最後一步就是上、鍋、蒸~
做完這一切,易白虹拍了拍手上的粉,對自己今天的完美發揮十分滿意。
她趁着點心蒸好前的這段時間快速收拾着亂成一團的用具,每個動作都像她使雙戬時一樣幹脆利落,都收拾完剛好點心也出鍋了,易白虹信心滿滿地端着一盤瑩白如玉的桂花糯米糕從後廚走了出去。
花璨正發着愣不知在想什麼,聽見腳步聲擡頭,看見易白虹已經把手中的糕點擺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
這個笑容把花璨的心烘得暖暖的,面前這個人的眉毛上還有不慎挂上的糯米粉,她也毫不在意,隻滿眼期待的催促着自己趕快趁熱吃。
花璨于是也笑了,伸出兩根手指撚起一塊先遞給廚子本人,又給自己選了一塊,然後她用自己的那塊輕碰好友手裡的,做出類似“幹杯”的動作,兩個人一起将糯米糕送入口中。
糯米糕入口軟糯絲滑,桂花芬芳馥郁,可兩人的笑容卻同時僵在臉上。
“白虹……你放了多少鹽?”
“沒放鹽啊,我放的糖啊!”
“……………………有點齁……那可能是糖太好了,太甜了也會齁的……”
“…………别吃了。你先把嘴裡的吐了,我去廚房看看。”
廚房再次傳來瓷罐碰撞的響聲。
“呸、呸呸!爺爺的,到底是誰把鹽和糖裝反了啊???!!!!!!!”
又幾聲響過後,易白虹再次走了出來,這次她端了兩大杯水,臉上帶着憤怒的紅暈。她把一杯水遞過來,不好意思地對花璨擠出一個完全不同于剛才的勉強笑容道:“璨璨,這是個意外,明天我再給你做,保證不會出岔子了!”
花璨哭笑不得地接過那杯水,一飲而盡,而後清着嗓子回答:“不、不用了,這就很好了、足夠我感受到你對我的愛了,我很喜歡!”
易白虹并不買賬,她精心準備多日的溫馨加餐居然毀于一把鹽!心裡十分不甘,暗下決心必雪此恥。
兩人今天晚餐時因為要給點心留肚子、并沒怎麼吃。現下點心沒吃成就都發覺有點餓了。
廚房倒是有現成的食材,但她倆不會做,隻能走出飯堂,打算去林子裡的小溪偷偷撈兩條魚上來烤着吃。九微學堂禁止學生私燃明火,但此刻她倆真的太餓了,又是夜深人靜,悄悄行事應該不會被發現。
來到溪水邊,易白虹手起戬落很快就砸出來四尾胖胖的大魚。簡單處理過後,花璨讓易白虹拿着串好魚的樹枝,自己伸出手、掌心托出一團火,就這麼擎着烤了半天。終于把魚烤得外焦裡嫩,再撒上一把剛剛從後廚順來的鹽和辣椒面,一口下去又香又鮮、為它違反什麼規矩都值了。
兩個姑娘一邊大快朵頤,一邊挑出幾塊肉來犒賞一旁放哨的鉗鉗,吃完還不忘将溪邊收拾魚的痕迹抹得幹幹淨淨,之後便悄悄地往寝室走去。
很快,夜晚的鐘靈山又恢複了寂靜,山間的月光和寝室的燈光構成了遙相呼應的默契:一個溫柔了萬物、一個溫暖了人心。
随着夜色更濃,人語和蟲鳴都漸漸隐沒于其中,沒人看到在飯堂邊緣的樹林裡有一隻通體漆黑的渡鴉騰空而起,徑直沖出澄湖上方的天空,消失于莽蒼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