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短暫抿了抿唇,繼續講着:“後來璨璨出生了,父親每次看到璨璨都很開心、每次提起璨璨都會想起他和母親未完成的約定,然後一個人去石下閣坐很久。
我剛被接回到旭炎窟時對此十分不解,曾經一度以為他對我嚴厲是因為我不是女兒,直到後來長大些,才懂得他不是在懷念那個約定,他隻是在懷念母親。”
“所以,兄長,父親是真心想把璨璨接去石下閣。
石下閣對他來說意義非凡,但那裡确實是最适合璨璨養傷的地方。與其一直沉湎于回憶裡,不如賦予它新生,若是母親知道一定也會開心的。”
許是因為近幾天事故頻發、心緒激蕩,也可能是因為他對司忱戈和花熔璋并無隐瞞之意,祝寒煙難得一口氣将心裡的想法全盤托出,說了很多平時絕對不會袒露的話。
花熔璋深深望着他,走回他身邊擡手揉了揉他的發頂,在他身邊重新坐下,道:“待璨璨醒了,我找你一起陪伯父喝酒。”
“好。”
巨刃山的東南側不同于北側主峰那般巍峨聳立、坡度相對平緩、常年仙氣萦繞。
其中兩座較高峰的山坳處十分平坦寬闊,光線充足、風暖少霧,即使現在是冬天這裡也溫暖如初秋,石下閣就坐落在此處。
祝明烽站在這座雙層竹樓前,此刻叉着腰、豎着眉毛、嘴上催促着“速度快!”、眼睛緊盯着部下們忙進忙出将屋内的陳設都換成舒适、安全的款式。
這地方自他妻子身殒至今,六百多年過去了陳設和布置都還沿襲着當初那人的喜好,依然是當時的樣子。
在終于下定決心命人做出這樣一番大的改動後,他轉過身背對着竹樓、面對着近處依然有些許綠意的山野和略遠些的那片安甯的橘色海面,閉上眼睛、張開雙臂,任夕陽的餘晖灑遍自己的每一寸皮膚,随後身體後仰直接躺在了草地上。
竹樓前的園子裡,安扶亭正跟藥童交待着明日要移栽過來的藥材種類和數目,忽聽得“咚”的一聲巨響,吓了一大跳。
他趕忙轉向聲音的來源,發現祝明烽正一臉放松地躺在石下閣門口的緩坡上,那聲巨響就是龐大的身軀與地面接觸時發出的聲音。
确認這人并不是暈倒後,安扶亭略氣,邁着緊湊的四方步走上前去,彎腰質問面前的人:“我說,龍祖大人,你是不是嫌我這些天過得還不夠刺激,在這變着法子給我增加點緊張的氛圍?你搞什麼!”
祝明烽将眼睛眯出一條縫,盯着他,不以為意道:“醫者父母心,你真的給我治病還能升一輩呢,你還得謝謝我。”
“我的天,你說真的?來,為父幫你診脈看看,這六百餘年的苦思之症好了幾成了?”
祝明烽反手輕輕打掉安扶亭裝模作樣伸過來的手,答:“那怕是好不了了,你個庸醫。待我壽數将盡之時,先探明她去了哪裡,我必追随,到時你不要救我。”
言畢,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安扶亭緩緩坐在祝明烽身邊的坡上,道:“我差點以為,你一輩子都會守着這個竹樓發呆。今日這個樣子,她若是知道,定是開心的。”
“我知道,她素來灑脫,最不喜歡我小心眼的樣子,總要說我心窄、不夠豁達。
況且她與我兄弟兩口子關系那麼好,怎麼可能眼睜睜看着他們的女兒為救人殒命。”
祝明烽一邊說着一邊笑了出來。
“可我們祖龍的性子就是這樣,就愛鑽牛角尖、重情重義,改不了。
她自己不也是放不下對老部下的恩義,最後才會把命都扔進去了?
還笑我,你看我就從不笑她,我多大的胸襟。”
安扶亭聽出他話語的尾音有了些許顫動,便像以往一樣讓他安靜待着,沒再接茬。
此時太陽已落入海平面,山坡下面走出來一隊人,正是祝寒煙和花熔璋一行。
祝寒煙在最前面帶路,花熔璋抱着被裹得嚴嚴實實的花璨跟着,身後是一隊随從護衛。
安扶亭見他們過來了,拍了拍身邊的老情種示意他趕快起來,自己則先一步迎上前去将這一隊人往竹樓裡帶、邊走邊習慣性地伸手号着花璨的脈,發覺一切正常才重新露出笑臉。
行至二樓卧室,花熔璋小心地将花璨安置在床上,祝寒煙則将周圍環境與自身靈力稍作結合後少少地輸給花璨一些,為得是方便她快速适應新環境。
此時祝明烽也已跟了上來,花熔璋仔細與他交接了帶過來的侍衛随從,對他和安扶亭再行拜禮鄭重感謝二人的付出。
幾人約定每日分别在自己的地方為花璨築核、修補,及時互通進展,花熔璋随時可以進出石下閣。
終于将一切都安置妥當,已是深夜,再三确認巡邏衛隊的班次和交接流程都沒有問題後,幾人終于各自回家休息。
“花璨複活計劃”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