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這些,這個世界就荒唐可笑,努力有意義嗎,活着有意義嗎,死亡有意義嗎?
努力。你腿上新增的未愈合的傷,在用疼痛提醒這是屬于你的身體。
活着。三笠、艾倫、阿爾敏,還有越來越多的同伴,即使不在身邊,也像一張網把你抓緊。
死亡……熟悉到可怕的巨人,媽媽、漢尼斯叔叔……
“飲料之中偶爾混入一些酒,不過是些微不足道的問題罷了。”這是希甘希納區的漢尼斯帶着酒氣滿不在乎地說。
“為了恢複那無所事事的日常……我會豁出一切。”這是羅塞之牆上的漢尼斯握着拳頭對你們發誓。
一個人是怎麼從記憶裡的醉鬼變成這麼可靠的長輩。
然後……
“看叔叔我把你們的殺母仇人大卸八塊!”
然後再變成墜落的血滴、零散的内髒、斷成兩截的屍體。
為什麼不再活久一些,這樣你可靠的樣子就能蓋過我回憶中你懶散的樣子。而不是像現在,我想追憶你的過去,看到的你大多時候一點也不帥氣。以至于要翻出你最值得紀念的瞬間,竟和你死亡的一刻相同。
我該去記憶的哪找最适合的身影,太怠惰安逸、太殘酷血腥。
要是這世界真的是噩夢就好了……
心裡很空,隻有眼睛裡很滿啊……
“大晚上不睡覺,你就是這麼養傷的嗎?”
伴着皮鞋踩在草叢上的聲響,一道冷淡卻讓人安心的嗓音響起。
晚上睡不着的人真多啊。
“兵長你不也帶着腳傷不睡覺嗎?”
你略微低下望着天空的頭,尋找聲音的來處。
眼睛裡的東西被重力控制,開始緩緩流淌。
“喂,怎麼了。”你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語氣一下變得有些緊張。
該從何說起?不能說的部分,不想說的部分,剩下哪些部分。
“眼睛有些看不清…”先從這個說起吧。
“要和你崇拜的韓吉一個樣了吧,感動哭了嗎?”他的話在表面聽來還是毫不留情,“天天保護這保護那的,先保護好自己吧。你現在看起來糟糕透頂。”
你反駁道:“這是輕傷……”
他站在你身前,投下來的陰影把月光遮蔽:“我真是管不住你啊……你有你的選擇,我也可以直接把你打暈,反正你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安危。”
說完他就伸出了手。
“這是我一貫的主張,我認為最有效的管教就是疼痛。”
——你想起庭審時利威爾的教育教訓論,頓時有些害怕地埋下腦袋。
難道這次預測失敗,真的生氣了?
結果你感覺到這隻手在你頭上輕拍了兩下。
“好了,給我去睡覺。”利威爾的聲音在你頭頂響起。
“兵長,其實……”你本來也沒打算隐瞞這件事,做了簡單的描述,“……就算知道死亡是不可避免的,但我還是需要時間适應……”
“媽媽死後,爸爸也不見了。漢尼斯叔叔,可能已經像我們的親人一樣了吧……”
“這種事,就是永遠都沒法适應的。”利威爾又走了幾步,坐在你的身邊,語氣沉重了些許。
兵長似乎比你們大不少,經曆估計也多很多吧。但他好像從來都沒提過家裡的情況。你這樣想着。
“兵長有親人或者親人一樣的人嗎?”說完你就覺得可能太冒犯了,都是剛才兵長摸你的頭讓你有了親切的錯覺。
于是你補充道:“呃……當我沒問也可以。”
“有一個可能是我親人的混蛋。”他在你意料之外開口了,“不知道在哪,大概已經死了吧。”
現在他離你近了不少,你努力聚焦,試圖看清他的表情。
滿臉不耐煩,大多數時候都有。
少量的疲憊,難道兵長一直睡這麼晚?
一點茫然和懷念,甚至脆弱,這才是真正的情緒嗎?
最後的親人,就像三笠、艾倫和我一樣嗎?
這是兵長和世界的聯系嗎?
“在看什麼,視力測試不在這裡。”他似乎終于被你長久的注視惹惱了,側頭看向你。
“兵長,我會保護你的。”強大的人也是需要保護的,有三笠作為參考。
“哈?突然又說這種話。”音調升高了,眉毛稍微擡起。
這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呢?你不好再像剛才一樣仔細打量,而且太細節的部分也看不清楚。
“因為兵長從第一次見面那天就保護了我們!”你沒有忘記托洛斯特區的遭遇,“我、我先走了!”
難以分辨兵長的情緒,你決定直接回去。
被這樣一打岔,你好像沒再思考那些與意義相關,複雜難解的矛盾。
是因為即使世界荒唐、無意義,我當下的感受和經曆對我而言也是真實的嗎?
不再去糾結有沒有意義,或者直接承認這都沒有意義又如何。
就算沒有意義,我也可以就憑感覺走下去直到結局。
你一下輕松了很多。
高空的月光灑落,初春深夜的風拂過,輕柔得像蓋在臉上的絲綢。你張開雙手,那些靈動的空氣從指縫間溜走。
這就是自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