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成,賣你四文七,我還賺啥錢,店鋪送你得了。”林掌櫃直擺手,抱怨完又改了口風,“最多給你四文九一斤,不能再少了。”
“四文七,叔你放心,我肯定不止在你這隻買五百斤。”趙景清袖子裡的手緊扣,語氣卻是鎮定,“我在鎮上做豆腐賣,五百斤豆子不過半個來月的消耗,要不是家裡沒處放,我還想買更多呢。”
掌櫃的沒言語,趙景清繼續道:“我是您家老主顧,從前一次買的不多,但經年累月加起來有三十多石。”
小二哥探身在林掌櫃耳邊嘀咕,林掌櫃雙目微眯,終是松了口,“成,四文七也成,以後多光顧我鋪子。”
趙景清應下,“好。”
五百斤算下來二兩三錢又五十文,趙景清先付一兩定金,和林掌櫃說好遲些來拉貨,而後與袁牧離開林氏五谷的鋪子。
趙景清暗暗松了口氣,掌心都掐出月牙印來,揉了揉手掌,趙景清心中暗暗高興這個價都讓他講下來了,本壓得低,能賺得就多。
趙景清不由望向袁牧,不防撞進一雙含笑的眼眸中。
目光相觸,袁牧眼神飄忽,轉瞬定下來,輕咳一聲打趣道:“早知你講價如此厲害,劉老匠那該讓你和他說。”
似在誇他,又不似誇他,趙景清認真道:“劉老匠那我不成,我從前沒打過東西,不知道價。豆子我常買,知道的多些。”
“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善其一藝,便可稱奇。”袁牧失笑,故作文雅掉書袋。論起來,裴西安故去的父親還是他啟蒙夫子,村裡學堂同他讀了幾年書,沒讀出啥名堂,不成想在這派上用場。
前半句趙景清知道,常聽人說,隻是這後半句……趙景清遲疑了會兒問:“啥意思?”
找誇呢,袁牧仔細與他解釋。
兩人并肩,緩緩行于長街。
明兒要多做些豆腐,豆腐框不夠,現打來不及,趙景清和袁牧找到木貨鋪買現成的,不成想要四十文一個,比加急讓劉老匠打還貴七文錢。
但豆腐框急着用,不買不行,趙景清比着二十五斤豆子的量,又買了五個豆腐框,掏錢時心痛得緊,多花三十五文!多花的錢都能在劉老匠那打一個了!
走出木貨鋪,趙景清道:“咱們回村就去找劉老匠,從他那多打幾個備用。”
“好。”袁牧和景清一個想法,不必要的錢花一次就夠,萬不能再而三的花。
又回到寄存驢車的地方,趙景清結清看管費,坐上驢車,袁牧牽着驢車前往林氏五谷。
五百斤豆子裝了十麻袋,整整齊齊摞車闆上。驢子拉車明顯吃力,走得慢悠悠,但到底比兩條腿快,約摸大半個時辰,趕在午時前回到村子,停進袁家院子裡。
林翠娥在廚房忙活,聽見聲音出來看,又驚又喜,“回來恁早,都賣完了?”
又看闆車上滿滿當當的,又問:“咋恁多東西?”
袁牧一手一袋将豆子提進堂屋,趙景清回答道:“娘,都賣完了,一個時辰不到就賣完了。”
“恁快!”林翠娥手握鍋鏟,眼睛都瞪大了。
趙景清點頭,要去搬豆子,被從堂屋出來的袁牧攔住,不讓他幹這重活。
幾句話的功夫,廚房裡逸出一股焦糊味,林翠娥臉色頓變,“壞了!”
中午的飯桌上,飄着若有似無的糊味。
袁星燒火沒注意火候,已經被林翠娥罵過一頓,隻敢默默扒飯當鹌鹑。
林翠娥看堂屋角落堆着的十個麻袋,飯都吃得慢了,“景清,恁多豆子,要多久才能用完?”
趙景清道:“快的話半個月,慢的話不出二十天。”
林翠娥暗自松了口氣,“那還是快。”
晨起得早,吃完午飯犯食困,人也疲乏得緊。
趙景清舀出二十五斤豆子泡上,同林翠娥說一聲,回屋睡午覺,他尋思着睡一個時辰,再起來裁布縫布帕子,新買的豆腐框需要布帕子墊着。
有幾日沒這般累過,趙景清很快睡去。
袁牧去還驢車,和劉老頭商量好,年前的驢車他租借了,不要借給别人。又去劉老匠那兒定做五個豆腐框,以防萬一。
待回家進屋,袁牧放輕步子,擡着門關上,幾乎沒發出聲響。
門窗關着,屋内灰蒙蒙的,袁牧脫衣上床,掖被角時發現景清嘴角微彎,在睡夢中盈着笑。
袁牧看了好一會兒,閉眼睡覺。
睡醒又是好一陣忙活,趙景清裁布縫帕子,林翠娥一同幫忙。袁牧則帶着袁星去摘樹葉,大片的樹葉才好包豆腐。
晚飯用得早,趙景清和袁牧早早回屋。
中午睡了一覺,晚上還不困,趙景清點燃煤油燈數銅闆,盤算今兒賺多少。
十六斤豆子,八斤做嫩豆腐,八斤做老豆腐。嫩豆腐出二十四斤,裝了六個豆腐框,劃一百二十塊,兩文一塊,是二百四十文。老豆腐出十六斤,裝四個豆腐框,劃八十塊,三文一塊,也是二百四十文。攏共四百八十文。
趙景清反複數了兩遍,數量對上了,露出笑模樣,起身取來線穿銅闆。
袁牧一起穿,不由吃驚,“竟然有恁多。”
趙景清打了個哈切,眼角擠出淚來,他随手抹掉低頭穿銅闆,“兩文三文的不起眼,但積少成多,買豆子打豆腐框的錢,四五天就能回本,餘下的是純賺。”
袁牧點點頭,歎道:“就是起早貪黑,太苦太累。”
趙景清不甚在意,手上動作不停,線上銅闆碰撞叮當響,“賺錢哪有不累的?”
“有道理,不怕苦不怕累,就怕又苦又累還沒錢賺。”袁牧笑道,颠了颠穿好的錢串子,放回木箱子裡。
趙景清穿好最後一串,隻有八十個銅闆,他打了個松散的結,放入木箱子裡。
趙景清合上蓋子,準備放好上床睡覺,拿起木箱子起身時,想到什麼動作微頓,複又坐下。
“袁牧,賺的錢交家用,交多少合适?”趙景清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