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

當太陽的直射點從北回歸線緩緩往南移時，北半球迎來了最熱的時節。

九月的太陽火辣辣地挂在天上，中國的北方陷入幹旱之中，不同于南方的溫帶季風氣候，北方大陸性氣候溫度失控的往上升，再加之秦嶺阻隔了大部分試圖北上的水汽，整個秦嶺以北的地區仿佛火爐一般，每天“哼哧哼哧”地蒸騰着，唯有深夜時分，暑氣才會稍作休息，待到天一亮，再次嚣張跋扈地鑽進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好在嘉江經濟不虛，作為一個GDP能在全國排得上名次的現代化城市，高樓大廈有之，精緻可愛的綠化也搞得甚得人心，上世紀九十年代市政府花了上百萬移來的珍貴樹木，如今已枝繁葉茂，主副街道被遮在一片片的綠蔭下，給高樓林立的商業區留下一抹可貴的綠色。

嘉江公安局人行道上的梧桐樹樹冠龐大，是當年第一批被購進培育的綠化樹木，為市公安局的鎮局之寶，在這個一絲涼風都沒有的午後，給樹下的青年提供了蔭庇。

“唐哥，看，那個白毛又來了。”

公安局行政三樓，靠窗戶的人忍不住指指門外的男子，臉上帶着戲谑的笑：“你說，他是不是真看上唐哥了，唐哥你，英俊潇灑、玉樹臨風，這下好了，真命天子來了...哎吆！”

站他邊上等他材料的男人一巴掌輕輕拍到他腦袋上，語氣平淡：“報告四點搞不出來，腿給你打斷。”

靠窗的人揉了揉腦袋，又往窗外看了一眼，心道，這麼熱的天，唐隊也不把人請上來喝口水。

唐徵教訓完小滑頭，拎着檔案袋回了自己的辦公室，他的辦公室在走廊裡面一點，勉強可以看到樹下的人影。

他倚在窗戶邊，拿出手機看了看五分鐘之前收到的信息。

“唐警官，晚上有空嗎？”

伸手打字：“加班。”

片刻，樓下的人拿出手機看了看消息，頓了一下，擡頭往這邊看，唐徵身子一側，避開了他的目光。

或許是知道他真的不會赴約，過了一會兒，男人打了個電話，兩分鐘後，一輛低調的銀色法拉利駛了過來，男人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唐徵收回目光，落到微信的備注上：白。

五天前午夜

“您好，嘉江市110指揮中心。”

“救命！...平安路‘明希’餐廳殺人了！啊啊啊——”

……

“嗚~嗚~”警燈閃爍間，黑色的越野車迅速鑽進了車道，帶着刺耳的警報聲一路東行。

二十分鐘後，唐徵帶人趕到了餐廳，警報聲混着刹車聲停到了餐廳門口。

餐廳的人也被驚到了，服務小姐連忙迎上來：“您...這是？”

唐徵亮了亮證件，淩厲的目光掃過大廳：“警察，有人報警這裡有人行兇，把你們經理的叫過來。”

服務小姐連連點頭，快步去找經理了。

這是一家高檔西餐廳，一樓二樓都有客人，舒緩的音樂還在緩緩流淌，大廳中間擺着一座雕像，是羅丹的《思想者》。

落地窗邊的客人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闖進來的人，這裡地價極高，物價不菲，他們這一番動靜，連樓上包間裡的人都驚動了。但是這些人隻是疑惑地看着，整個氣氛不說甯靜，但很平常，根本不像是有人殺人的樣子，按理說，報警的人喊的那麼大聲，應該會驚動到别人才對。

唐徵皺眉，有人報假警拿警察尋開心？

經理很快趕來了，主動自我介紹道：“警察先生，我叫周思，是這裡的經理，請問你們有什麼事？”

“我們接到報警，這裡有人行兇，你們有沒有聽到呼救聲？”

經理顯然不在線：“呼救？沒有啊，我們今晚一切正常，我——哎，小陳，今天有什麼客人呼喊嗎？”

服務員小陳擺擺手，說話有些磕磕巴巴的：“沒有，...沒有經理，一...一切正常。”

小滑頭王可樂看了看唐徵，對經理說：“我們的确接到報警，如果真有人此時正面臨生命威脅，時間完全耽誤不得，所以您現在立刻讓人封鎖餐廳，我們需要您的配合。”

周思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餐廳的工作人員開始關閉出口并安撫客人。

一群人忙碌了兩個多小時，裡裡外外查了一遍，沒有找到任何異常的地方和人，餐廳的客人已經開始怨聲載道，唐徵揮揮手，讓王可樂統計好客人的名單和聯系方式以及住址，就可以把人放了。

王可樂打了個哈欠，把這事扔給了新來的小警察李繼承，自己去跟餐廳經理拷貝監控錄像了。

唐徵走到餐廳櫃台去翻客人預約的單子。

“先生，抱歉，我們現在已經不營業了。”

“怎麼會？”門口傳進來帶着笑意的聲音，“這才幾點鐘？你們不是24小時營業的嗎？”

“很抱歉先生…”

唐徵聞聲擡頭，他在門後的右後方，看不清來人的模樣，便起身往門口走去。

門口站着一個青年，腳上踩着一雙手工定制皮鞋，深色西裝褲裹着緊實的小腿，西裝外套沒有扣扣子，透出裡面的黑色馬甲，身形十分優越。

優雅矜貴。唐徵得出結論，這年頭已經很少看到這麼氣質出衆的人物了。

他順着人的肩膀往上看，入眼的是一頭張揚的白發…白發？唐徵一怔，這發色倒是不常見，明星嗎？

不知道是不是燈光的緣故，白發看着并不像是純白色，有點奶白色的感覺。他的目光又落到青年的臉上，不禁感慨，人長的好看，這一頭特立獨行的奶白色頭發配上他的深色西裝，非但不顯得不正經，反而給他增添了一股特殊的貴氣。

門口的人也看到了走過來的唐徵，微微扭頭含笑看向他。

“怎麼回事？”唐徵問。

“警察先生，這位先生要來用餐…”

唐徵的目光再次轉向他的臉，非常标準地開口：“你好，這裡警方正在處理案件，請改天再來。”

門口的人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笑着問：“您是？”

“市刑偵支隊，唐徵。”

“唐警官，你好，我是白靜夜。”

穿着藏藍色夾克衫的高大身影頗有存在感地占據了白靜夜的大部分視線範圍，令他無端想起神話裡面容俊朗沉靜、戰神般的存在。

唐徵笑笑：“你好，白先生經常來這裡吃飯嗎？我看你好像對這裡很熟啊？”

白靜夜眉目舒展，一手插在褲兜裡，就那麼随意一站，好看的跟一幅畫兒一樣。

“見笑，這家的黑松露牛排不錯，偶爾來過幾次，隻是沒想到，今天這一趟怕是不能盡興了，裡面發生什麼事了？刑事案件？”

唐徵有些意外地看向他，目光掠過停在警車旁邊的一輛銀色法拉利：“抱歉，恕我無法告知。”

“是我唐突了。”

……

“煩死了，把我們留到現在。”

“就是。”

……

李繼承應該已經統計完了所有客人的名單和聯系方式，三三兩兩的人從餐廳裡出來，邊走邊抱怨。

兩人正好擋在路中間，唐徵見狀，擡手抓住白靜夜的胳膊，往旁邊走了兩步，給那些人讓出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