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路哥哥,你醒醒。”小梓在一邊使勁推着蕭無路,想把他弄醒。
蕭無路這一覺睡得昏昏沉沉,夢中似乎閃現了很多畫面,但每一個都模糊無比,冒出一點角,便又偷偷淺回汪洋大海。
隻留下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惘然。
蕭無路手肘撐在地上,試着起身,隻是剛擡了一下頭,脖子就疼的要命。
小鳳凰一下子跌回地上。
他睜着水汽迷茫的眼睛。
好疼。
蕭無路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嘗試把疼痛壓回去。
小鳳凰閉上眼睛,默默安慰自己,不動就不疼了。
顯然這些自我安慰的話語沒給小鳳凰緩解一點痛苦。
沒過多久,蕭無路就凄凄慘慘地睜開了眼睛。
小梓趕緊去扶他:“無路哥哥,我們快走吧,不然等那個瘋子和尚回來了,我們就走不了了。”
提到這裡,蕭無路從怅然若失的狀态中回神,翻身起來,望向四周:“他去哪了?”
“不知道,他突然就帶着所有人走了。”小梓摸了一下鼻子,臉色蒼白地說。
見他狀态不對,蕭無路往下一掃,小梓腹部有一大片血迹。
蕭無路心裡泛起一陣酸楚。
小梓年紀不大,來富城不過是想掙點錢回去改善生活,卻因為……
蕭無路甩掉腦海裡的雜亂想法,手中凝聚溫和的紅色光芒,輕輕貼在小梓腹部上。
随着那團光暈消失,小梓腹部的那個窟窿很快就合攏了。
小梓摸了摸肚子,想說點什麼,一擡頭卻看到了其他人流着血的慘淡模樣。
小梓瞥開眼睛,将到了喉嚨的話重新咽了回去。
蕭無路環顧四周。
不少人身上都冒着鮮紅的血。
一個大的光圈聚集在蕭無路手上,很快,那個大大的光圈化作無數小圓圈,似一團暖流般融進每個人的身體。
等那些人的傷被治愈好了,蕭無路才問趙時迎為什麼會走。
不僅走了,還帶走了看守這裡的和尚。
就連蕭無路手腳上的鐵鍊子也被取了。
小梓說他也不知道。
趙時迎離開後,他和其他人不敢在那些瘆人的床上多待,解開手上的繩子就滾了下來。
再然後,就是動手搖醒了蕭無路。
蕭無路心中忐忑不安,為什麼趙時迎會突然離開,難道不怕他們逃跑嗎?
蕭無路猜不到趙時迎要做什麼,隻好先探查四周,想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麼。
周圍被人布下了很多能禁锢生物活動的符文,若不是精通符箓的人,輕易是走不了的。
小梓伸手去摸,被一種無形的光波震了回來。
或許是受傷的緣故,他的神情有些難看,還一直在避開蕭無路的視線:“難怪秃頭和尚敢把我們放在這裡,原來如此。”
蕭無路還是覺得不對勁。
若是小梓們幾人單獨在這,不能走很正常。他們畢竟是群普通人,沒修過符文,哪怕是最簡單的符文擺在面前,也不知道怎麼解。
但趙時迎不可能不知道這些符文拘不了他。
蕭無路跟趙時迎聊過執冶的風土人情,提過執冶人皆精通符文的事。
蕭遠身為執冶的執掌人,擔心普通人遇到危險無法逃脫,所以每個月的月末都會派手下的人組織一次符文學習。
不及格的人會被留下重點關照,直到學會為止,才能走人。
因此,哪怕是執冶街邊的一個攤販,都會破解基礎符文。
而蕭無路在蕭遠手下長大,更是破解符文的高手。
按理來說,趙時迎應該知道這些符箓限制不了他。
所以為什麼,趙時迎會離開?
要說趙時迎突然放下仇恨,想開了,不為難他們了。
定然是……不可能的。
趙時迎手上沾了那麼多鮮血,若是會因幾句話掙脫心魔,也不會錯了這麼多年。
小梓心神不甯,一直催着蕭無路走:“可能那個秃頭和尚有什麼不得不做的事也說不定?也可能是那和尚不知道無路哥哥厲害到能把我們帶出去,才這麼放心?别管了,無路哥哥,我們快走吧。等那和尚來了,就真的走不了了。”
蕭無路不再多想,上前破解符文,帶着衆人穿過寺廟地底上去。
出去之後,蕭無路才察覺到這座富城的奇怪之處。
無論是在寺内,還是在寺外,蕭無路竟都無法使用任何陣法。
喚醒不了陣法,就無法将身邊這些人送走。
蕭無路憂心不已,隻好帶着一行人往偏僻的地方逃離。
之所以往人煙罕至的地方走,是因為蕭無路不太相信富城的人。他怕那些人若是看到了他們,會去寺廟提供消息。
從那些人對趙時迎的态度就能看出,他們很禮敬他。
蕭無路不願把富城所有人都想成是壞的,但他身邊跟着這麼多性命,行事不得不謹慎。
小鳳凰記性不好,不太認路,隻能憑着方向感往前走。
就在快要看到城門的那刻,一陣沉悶的嗒嗒聲和碰撞聲傳了過來。
是馬蹄。
同一時間,天上降下十個手握長戟的人。
一瞬便将他們包圍。
楊度是這次皇帝親派下來查清各地失蹤人口的欽差大使。
見到蕭無路,楊度眸中閃過狠厲的光芒:“蕭無路,你這是要去哪?”
小鳳凰腦子雖然時常不好使,看起來笨笨的。但還是在這人強勢的語氣中,察覺到了一絲惡意。
蕭無路在心中盤算如何離開:“你是誰?”
這人的道侶殺了他弟弟,他竟然問他是誰?
楊度手中長戟往地上一杵:“奉陛下命令,來徹查各地人口失蹤一事。”
蕭無路一愣,這人态度看着就不太好,他還以為這人是當地的軍部勢力,與寺廟有勾結來着。
沒想到這人會是皇帝派來的。
蕭無路嘴唇動了動,剛要說話,就看到趙時迎從楊度身後走了出來。
趙時迎雙手合十,一副慈悲樣:“阿彌陀佛。”
他轉身對楊度說:“楊大人,富城失蹤案的幕後主使,就是他。”
“知道了。”楊度長戟一橫:“蕭無路,你可認罪?”
蕭無路自然不會承認:“不是我幹的,自然不認。楊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去查 。失蹤案的罪魁禍首,分明是你背後那個人。”
“還不認罪?”楊度指着蕭無路身後的人道:“我們剛一到富城,你便急忙帶着這些失蹤人口逃跑,想避開我們,好逃避罪責。如今人贓并獲,你還有什麼狡辯的理由!”
蕭無路理解不了他的邏輯,滿臉費解神色:“我若是真想逃避罪責,自當一個人離開,為什麼還要帶上他們?我之所以帶他們一起走,是因為擔心趙時迎對他們動手。”
楊度嗤笑一聲:“趙時迎乃寺廟的主持,一向普度衆生,世人皆誇。你憑什麼把罪責推到他身上?若不是他告訴我們你挾持人質逃離,我們得以追來,你怕早就跑了。”
蕭無路皺眉:“你身為朝廷派下來調查案件的重臣,難道隻憑一方的話便要輕易定罪?”
“看樣子,你不太服氣。”楊度将目光轉向蕭無路身後的那群人:“那我就讓你無可争辯!我問你,你後面那些人是幹什麼的?”
蕭無路見他并沒有相信一方的話,松了一口氣。
面前的人笨是笨了點,說的話雖然缺乏條理,但看起來好歹沒跟這裡的勢力勾結。
說實話哪怕蕭無路帶着這群人走到了富城門口,也不一定能出去。
富城大門兩邊都有人把守,要想出去不被發現,除非往天上走。
但其上方的術法枷鎖解不了……若沒有人幫忙,蕭無路根本帶不走後面那群人。
意識到楊度可能沒有跟當地勢力有利益聯系,蕭無路态度便松懈幾分,如實道:“他們是因為聽說來富城做工,月錢豐厚,從而被騙來的普通百姓。”
“是嗎?”楊度招了招手,手下向他呈現一些東西。
全是帶有血迹的布料。
數量之多,令人咂舌。
蕭無路瞳孔一縮,心裡生出了不祥預感。
果然,隻見楊度随手拎起一塊帶着血迹的布料:“那你覺得,我是怎麼找到你的? ”
蕭無路之前也想過這個問題。
但他并沒有太在意,隻以為是趙時迎往他身上撒了一些跟蹤粉。
現在看來,貌似不是這樣。
楊度指着蕭無路身後的人,命令道:“你們說說,這些東西,是誰的?”
蕭無路順着楊度的手看向後面。
六神無主的小梓好像找到了主魄,面對楊度的提問,他沒了之前的着急,反而變得平靜,隻是眼睛依舊如先前一樣,不敢看蕭無路。
蕭無路聽見小梓開口說:“那些沾着血迹的布料,都是從我們身上撕下來的。我們是被蕭公子騙來富城的,是他跟我們說富城錢多,可以養活家人和自己。結果我們一來才發現,這裡根本不是掙錢的,他之所以帶我們來,是想我們改造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東西。”
蕭無路閉了一下眼睛。
到了此時此刻,他才明白趙時迎為什麼會離開。
不出意外的話,楊度也是趙時迎的手筆。
隻是趙時迎為什麼要安排這麼一出戲?若想把失蹤案件安在他頭上,直接将他交給楊度不就行了?
楊度依舊在裝模作樣,問小梓:“那你說說,咱們這位蕭公子,為什麼要把你們改造成不人不鬼的玩意?”
小梓握緊拳頭:“我聽到他和一個神秘人說,想要增強執冶的力量,給執冶建一批不死人。”
對不起了無路哥哥。
我想回家。
想見我姐姐,想見我爹娘。
可是那個秃頭和尚說了,這裡布下了法陣,你在這裡施展不出别的術法,無法帶我們離開。
而城門口到處都是搜查的官兵,單靠我們是走不了的。
抱歉啊,無路哥哥,那些來富城的人即便沒了作用都不能離開。
我還有爹娘要照顧,不能留在這裡。
“執冶?”楊度問:“這件事還跟執冶有關,怎麼,酌尊大人統治一方天地還不夠,還想争霸天下嗎?!”
蕭無路沒想到他們敢把主意打到蕭遠身上,愠怒道:“你想把罪名安在我身上沒有問題,别扯我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