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摳誇完了兒子,謹慎起見又對邱氏道:“讀書不是小事,你讓我再好好想想。”
他得好好算算這事到底是成本高還是回報高。
劉老摳的賬還沒有算清楚,謝家的肉香已經飄出了二裡地,饞的左鄰右舍口水流了三尺長。
柳嬸子家的二福年紀小,抵擋不住這誘惑,正在幫他娘燒火,這下火也不燒了,蹦起來就要往出跑,嘴裡還嘟囔着“我要去阿霁哥家吃肉。”
柳嬸子一聽,急斥一句“你給我站住”,大步跨過去就揪住了他的後脖頸,将人往懷裡一攬,大聲喊道:“當家的,快把門拴上,莫讓這小崽子跑出去丢人。”
秦大山“哎”了聲,依言栓了門。
廚房裡二福一看自己出不去了,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就鬧開了。他扯着他娘的褲腿兒,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嚎了起來。
“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柳嬸子直接被氣的心肝疼,一連罵了好幾句“你這冤家”,眼見秦大山進來了,又将邪火往他身上撒,“要吃肉,誰叫你沒個有本事的老子娘呢?你老子娘要是也會那寫信的營生,這會兒定也割了肉來讓你撐死。”
“小聲些。”秦大山忙道:“兩家就隔了一道院牆,說什麼寫信不寫信的,沒得叫人家聽見了多心。”
各家有各家的日子,他們不是那平白眼紅看不得别家好的人,妻子也就是抱怨兩句,但萬一聽在别人耳朵裡又得生出另一番是非了。
柳嬸子正在氣頭上,被這麼一提醒,也恢複了些理智,嘴裡依舊大罵冤孽,卻再不提寫信的話。
院牆這邊,謝韫打從隔壁院開始熱鬧就出來了,站在牆根底下聽了一會兒,此時見王氏端着肉出來在院裡擺飯,走過去輕聲道:“我聽見二福哭喊着要吃肉,被柳嬸子打了一頓。”
王氏自然知道是自家的肉香惹的禍,道:“出鍋時我已經給你柳嬸子家留出了一些,你這會兒就給端過去吧,兩家相鄰住着,從前人家也沒少幫過咱們。”尤其是從前她寡居的時候,承了秦大山不少的人情。
“我這就去。”謝韫答應着去給柳嬸子家送肉。
柳嬸子開門時既意外又不好意思,“這怎麼行?你們家好不容易開個葷,我們哪好意思占便宜。”
“沒事,”謝韫笑道:“阿娘說了,我們兩家之間不必說這些客氣話的。”
柳嬸子并不肯輕易接,還在搜腸刮肚想說些推辭的話,不料身後二福突然兩隻手就伸了出來,一把端過肉碗,丢下一句“謝謝阿韫姐”,人就竄進屋裡去了。
柳嬸子還能再說什麼,隻好謝了又謝,将謝韫送出去,說好飯後再給她家還碗。
送走了人,等進到屋裡,肉碗已經空了一半,二福吃的滿面油光,此時正拿着一個光溜溜的骨頭啃,要不是咬不動,真恨不得連骨頭都咬碎吞下去。
二福邊啃邊說道:“娘,這是留給你和爹的,快些吃,可香了。”
柳嬸子初看見他這副模樣,正想罵兩句,可一聽這話,眼淚都出來了,隻恨自己沒本事。轉頭從箱底摸出五文錢交給秦大山,“改明兒去鎮上買點兒豬油回來,多少也算是個葷腥了。”
秦大山嫌少,“上回賣雞蛋的錢不是還沒用?要不割些肉回來吧,孩子都饞成啥樣了。”
柳嬸子聽了,直接眼一瞪,“咱家能跟他王嬸兒家比?割些肉?割多少才夠?大福和他媳婦兒明日就該回來了,隻要開了頭,家裡這麼多張嘴,就算天天賣雞蛋也不夠吃頓肉的。”
秦大山頓時啞了。大兒媳彩禮高,去年接親的時候幾乎掏空了家底,兩人如今拼命勒緊褲腰帶,就是為了給未出世的孫子和小兒子攢錢呢。
謝韫送完了肉就回去了,并不知道柳嬸子家的這場争執。
家裡也是許久沒開過葷了,之前雖然寫話本攢了幾個錢,但娘兒三個都不敢輕易動,之前謝安離世時家裡連副棺材都打不起的陰影依舊還在。
這次卻是托了謝韫特意炫耀的福。寫信掙來的全花了出去,娘兒三個美美的過了一頓嘴瘾。
實際上,開始時王氏筷子隻往那蘿蔔白菜上夾,嘴裡推說着自己不愛吃肉。謝韫卻認了真,直接道:“人有大小嘴無大小,咱家一共就三個人,合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如此日後勞作起來才會人人盡心。你看村裡那幾個日日鬧分家的人家,就是因為長輩沒有做好表率,将兒女教育成了個隻顧自己的,這才分家隻想把老子娘分出去。”
又問她:“你是想讓我和阿霁日後也有樣學樣隻顧自己麼?”
“這……哪有這麼嚴重,我吃還不行麼?”王氏這才開始跟着一塊兒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