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先前送給父親的那套書,裡面那本《論語解讀》我着實喜歡,我在縣學有一同窗,因為學習進度趕不上老是被夫子罰戒尺,他常常跟我抱怨《四書章句集注》晦澀難懂,我就想到了你那本《論語解讀》,便借給他看,他不知道情況,自己看完又借給别的齋舍的同窗去抄,一來二去抄錄的書稿就被傳出去了,我昨日和同窗去逛益民軒,才發現書鋪裡竟然在售賣這本書。”
“阿韫妹妹,這事完全是我的錯。我知道你們這些書稿還未在縣學備案,父親也囑咐過要注意莫要壞了你們的大事,可我還是大意了。”
趙繼儒一臉愧疚,謝韫聽罷卻和謝霁不約而同的互相看了一眼,心裡的一塊兒石頭也算是落了地——原來症結在這兒呢,跟陳郎君還真沒有關系。
謝韫端了杯溫水給他,讓他先喝幾口暖一暖,寒冬臘月的,他這麼早來,想必天不亮就已經開始趕路了。
“繼儒哥,事情已經發生了,你是無心之失,就莫要過于自責了。”謝韫非但不怪,還開導他:“其實我們早幾天就已經知道益民軒賣盜版的事情了,今日本來還準備讓阿霁去找一趟趙先生,看能不能幫着查出洩露途徑呢,可巧你先來了,這下也省得我們再折騰了。”
趙繼儒一愣,“你們已經知道了?”
“嗯,前幾日我們去縣城,經過縣學時剛巧看到裡面出來的學生有人拿着這本書,便一路順藤摸瓜找到了益民軒。”
謝韫順便将備案的事說了,隻壓下了欲與墨香齋合作這樁。
趙繼儒聽罷一陣後怕,道:“還好你們主意正,運氣也好,益民軒如此做法,若你們不明就裡真托了他們代辦備案,他們前腳明面上答應,後腳暗地裡就将你們的書稿據為已有了。”
謝霁覺得不可思議,“益民軒偌大的書肆,好歹算是個聖賢之地,掌櫃的手段竟真能到如此下作的地步?”
趙繼儒道:“你有所不知,咱們縣總共這兩所書鋪,墨香齋據說是府城開出來的分号,東家家業大、人品也正直,即使墨香齋掙不了大錢,他家的筆墨紙硯質量上也從未以次充好過。可這益民軒掌櫃的雖是咱們本地人,論起做生意的手段,卻遠不如墨香齋。我們這些學生,平日裡多是愛去墨香齋,偶爾才去益民軒逛一逛,因為他家愛出話本之類的雜書,有些人就愛看這種,書籍質量好不好的也就不那麼在意了。”
謝韫聽得若有所思,有心想再向趙繼儒打聽一些墨香齋的情況,奈何他知道的也就這些。
趙繼儒道:“若是這些情況對你們有幫助,等我回縣學,再跟同窗仔細打聽打聽,我有幾個同窗家境很是不錯,聽說家裡的長輩跟墨香齋的東家也是有交情的,他們定然知道的更多。”
謝韫也不推辭,“那就多謝繼儒哥了,三日後我們還要再去一趟縣城,若是趕那日你能打聽出來的話就再好不過了。”
趙繼儒被委以重任,洩露書稿的愧疚頓時就減輕了不少,他連忙滿口答應道:“你們放心,我定然不負所托。”
送走了趙繼儒,謝韫讓謝霁接着去做功課,自己則和王氏盤算起了去府城的路費。
“咱們得兩手準備,墨香齋這邊要是黃了,就得盡快動身去府城,我想來想去,同一件事在府城的花銷肯定要比縣上多的多,到時隻好将家裡的儲蓄全都拿出來應急,先将這件事辦妥當了,日後掙錢的機會多的是。”
王氏十分支持她的打算,“反正這些錢全都是你辛苦賺回來的,如今要用也盡管由你做主。”說着又後悔起來,“早知道如今用錢的地方這麼多,之前咱們就不應該那樣大手大腳,可着性子的吃肉裁衣,現今這樣,真是愁死個人。”
謝韫道:“阿娘你就莫要再想之前的事了,咱們賺錢就是為了花錢的,再說了,之前的花費也全都是必要的,可半點都沒有浪費過。”
她歎口氣,又道:“說起來,前幾日我還想着等備案的事辦下來,若是能再賺一筆,到時候再給咱家添置幾樣家具,如今也隻能暫時擱置了。”
“快别惦記這些了。”王氏趕緊擺手,“今年咱娘兒幾個能吃飽穿暖,我已經要念阿彌陀佛了,家不家具,一輩子都這樣過來了,還差那些?”
謝韫見王氏頓時一副害怕花錢的樣子,笑道:“好好好,先不打家具了。等以後寬裕了,咱們直接到縣城去買大房子。”
縣城買大房子?王氏隻當謝韫在做夢,道:“等晚上歇下了再做夢吧,銀錢既盤算清楚了,我便去做飯了,你好好将這些都原樣鎖回去,等用的時候再往出拿。”
這麼多錢,明晃晃擺在炕上,王氏總覺得不安全,即使院門早在母女二人開箱時就已經鎖上了。
接下來的幾天,謝韫開始搗鼓起木頭來。她自己畫了設計圖,請了村裡的魯木匠到家裡幫着往出來做。
魯木匠手藝好,一年中除了種地,憑借着一手技藝也能掙不少錢,但到了冬天基本上就沒什麼生意了,隻好歇業在家。如今謝韫掏錢來請,他自然巴望不得,因此連做了兩天,雖然不知道最終做出來的這些東西都有什麼用,但隻要有工錢,謝韫提出來的各種要求,他都盡量滿足。
村裡有來尋謝韫寫信的,一進來見了這架勢,再出門又是一場謠言。
大家都說謝家這是掙了大錢了,沒地兒花,大冬天的請個木匠在家做些小玩意兒解悶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