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陽高照,不時從屋外傳來的鳥鳴聲訴說着此刻的美好。
多日來的陰霾被撥開,終是得見日光。
沈意緩緩睜開眼睛,輕聲喚着:“姐姐。”
怎料無人回應她,她揉了揉眼睛側頭看去,發現房間早已空無一人。
“昨夜姐姐說家人會來,應該是去和家人團聚了吧。”
她呢喃着落了眼眸。
沈意也很想家人,很想很想。
隻是她已經沒了家人,在這樣的年歲還經曆這麼多後,她心下更覺得十分難受。好在有姐姐和許公子可以依靠。
姐姐既然已經邀請了我和她同去,那麼也該去一起見見她的家人了。
她從床榻上下來,特意将睡皺了的被褥鋪的平整,再打了盆水,仔細地将臉擦了一遍,還學着之前觀察淡月的模樣漱口,洗漱過後她并沒有立刻去尋淡月,而是拿出櫃子裡前天孫哥拿來的新衣裳。衣裳都是府裡丫鬟們的物件,嶄新的才被征用給她倆穿。
那是一條淡粉色的襦裙,跟她身上穿的輕便又破舊的褲衫不同。
在她的記憶裡,隻有娘親還在時,她才穿過女子的漂亮衣裙。
沒想到自己流浪了這麼久,還有機會再穿上。
不過,沈意想到此處臉上的笑意滿滿。
“以後跟着姐姐,就都可以穿漂亮的裙子了,我也要像姐姐一樣優雅端莊,做一個人見人愛的姑娘。”
此刻,若是屋内家具有了生命,也會被眼前的女孩對未來的憧憬感染到。
粉色的倩影從長廊走過,小小的人兒背挺得直直的,特意邁的步伐比平日小上許多,從遠處看還真有閨秀的樣子。
沈意剛走到拐角,就聽見熟悉的聲音。
“不生氣。”
她腳步停頓,再次仔細整理着自己的衣衫和額發,深吸一口氣剛探頭去瞧,那口氣息卻停住了。
陌生的女子聲音喚淡月為小姐:“……這次是國公爺求的陛下賜婚。”
“所以呢?陛下答應了?”
“……提前結束出遊返京了。”
國公爺?
陛下賜婚?
...返京?
沈意的眼眸随着二人間的對話慢慢黯淡無光。
她曾經隻覺得姐姐或許隻是某個鎮子上的富小姐,可她怎麼也沒想到,那遠在天邊的京城人,竟近在眼前。能得到皇帝賜婚的,定然不是一般人家的小姐。
“沈意?”
聽見姐姐看見了她,她搓着小手走了過去。
隻見盼兒的神色一下子警惕起來,她往前一步擋在淡月身前。
淡月拍了拍她:“這是沈意,此刻再驚險她也都陪在我身邊。”
盼兒畢竟是王爺府出來的丫鬟,做事十分有規矩,見主人得了别人的幫助,颔首行禮:“多謝姑娘搭救郡主,盼兒替王爺謝過姑娘。”
原來……竟是王爺的千金嗎?
郡主。
對沈意而言,那都是在話本子裡聽見的人物,若不是此番經曆,她這輩子定是都不能和京裡的貴人搭上話,更别說同床共枕了。
她的心間湧上一股苦澀之意,低着頭盯着自己的鞋尖,沒有說話。
盼兒見狀看了眼自家主子,淡月卻笑了笑上前安撫道:“是姐姐沒有和小意說實話,我不是失憶了,也不是經曆了什麼忘卻了家人。我是恒王獨女,出遊一路南下來散心的。卻也是因為一場意外被綁,不過幸運的,是能和小意相遇。”
沈意抿緊了嘴唇,隻敢扯出一個僵硬的微笑,輕輕“嗯”了一聲。
淡月以為她在生氣,氣自己沒有說實話。
接連三句抱歉,讓沈意感覺到不好意思,她努力調整自己,擡頭扯出大大的微笑。
淡月見往日活潑的她笑了,自己也跟着微微笑着:“那收拾收拾,我們近日就會出發回去了,到時候姐姐讓府裡的劉廚給你做幾道拿手菜,那可是在外頭吃不到的美味呢。”
光是想一想,都讓淡月咽了下口水。
沈意的頭點得很輕,嘴角沒有落下。
可沒有人發現,她背在身後的小手正狠狠掐着自己的掌心。
*
豔陽高照,冬季的柏樹依然挺立,上頭因為冬季清晨挂起的冰晶,瞧着有十分壯闊的美麗。
而位于柏樹後方不遠處,就是那口駭人的枯井。
到底是戰場上拼殺過來的将軍,崔平岸瞧着遍地的白骨,隻是皺了皺眉。
“他确實該死。”
面對崔将軍的評價,許恒不能再贊同地點點頭。
此前在與許爺的審問中,他已将罪責全部招認,一紙罪己狀被許恒從懷中拿了出來,崔将軍接過,僅是泛泛一讀,便被上頭寫滿的罪行和經過驚到失語。
為将者,一拼國家昌明,二拼四海安定。
那一瞬間,崔将軍感到無比的苦怒,他和兄弟們以死相互守下的百姓安甯,卻有人不去好好經營生活,而是殘害一個又一個的可憐人。
此人,當百騎踐踏、五馬分屍都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