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烏雲給了面子,風浪卻不給。海上刮起的風帶着浪浮動着,一次、兩次、五次,越來越高,越來越急,直到将那些不知哪處飄來的雜物連同海水一起拍進海中央的幾艘小船裡頭。
淡月盡力擡起腳,可還是不可避免地打濕了鞋子。一股極其冰冷的感覺飛蹿上來,她打起寒戰。隻見負責劃船的人們更賣力了些,甚至喊起口号。幾艘小船這一次在與海浪賽跑,他們掄船槳的速度加快,小船行駛得也更快。
淡月緊緊抓住船身,企圖讓自己在左右擺動的小船上保持平衡。身後的男人将身子往前靠了靠,在每一次淡月晃動的時候都能穩穩接住她的身形,這一舉動給足了她安全感。
在一次身子後擺的時候,淡月借力靠在他的胸膛上,她脫力一隻手拂去臉上的雨滴。
雨滴?
她的眼眸陡然瞪大,擡頭向上看,淅淅瀝瀝的雨點不斷落下,一開始隻是毛毛細雨,進化到豆大的雨點不規則下落,再然後...
“冒犯了。”
一股隻屬于男人的溫暖氣息籠罩着淡月,她感受到自己被人從後方環抱,隻聽見耳畔伴随着傾瀉而下的嘩嘩雨聲,還有男人的呼吸聲。
她被半拖起身子,還來不及發出任何聲音,隻聽富有磁性的一聲:“呼吸憋住!”
下一秒,冰冷刺骨的海水包裹住她整個人。
她在水底努力鼓住嘴巴暫停呼吸,目光所及之處,隻見幾艘船上的人都在下落至水中。蔚藍的水底不斷随着人的下落冒出大量氣泡,與之不同的是,她的身子始終被許恒托着。許恒示意她雙腿蹬踹遊出水面,可是她太過緊張,在水下實在無法在保持注意力的情況下再去做動作,她嘗試着蹬了幾次就感覺到氣息吃緊,而此時因為拖住她的身子讓許恒也無法快速浮出水面。
“咕噜——”她一口氣沒憋住,嗆了口水,卻在還有口氣殘留時再次憋住呼吸。
許恒見狀把她身子翻轉過來,借着海裡頭的浮力将她的外衫繩子扯開。他們的身子感覺到一絲輕松,往上突破水面的速度變快了,而吸飽水的外衫此刻正以極快的速度下落。
淡月以前聽人說,那些溺水的人若是越用力掙紮着去攀附搭救者,便會沉得越快,她把身子放輕,可還是掌握不住水的浮力。許恒感覺到,她環抱住她的力氣變得越來越弱。
那一瞬間,所有不安的情緒自他的心底冒出。
他努力托着她向上遊,卻看着她的身子一點一點脫離自己的掌控。緊急之間,他隻好将手臂勒得更緊,随着兩個人的相距越來越近,淡月卻将手橫在二人胸前。
她知曉他想做什麼。
才嗆過一口水的她,若是在此時接受他渡來的氣息,一定會讓海水倒灌給他,這樣兩個人都活不了。
許恒卻誤以為這是她掙紮的方式,想将她抱在胸前的手力氣用得更大。淡月急得快哭了,急迫之下,她隻能舍棄掉已經殘剩無幾的空氣,張開嘴,輕輕咬在他的手臂上。
下一刻,海水灌入她的鼻腔,喉嚨的連接處像是被貫穿一般,鹹鹹的滋味充斥着口腔順勢下流。她的眼眸被異物充斥着,開始看不起眼前的場景,身上來自許恒的觸感也在慢慢消失,她覺得自己輕如鴻毛,再一次如同水一般漂浮在水中。
耳朵裡傳來無限放大的心跳聲,聲音仿若在空曠的山澗中一般,被圍繞着回蕩。
意識消失的前一秒,她感覺身體的某一處有一股溫暖的力量,卻怎麼也睜不開眼睛了。
“淡月,你還欠着我,别想就這樣死掉!”
有人在說話?
是誰?
好累...
慢慢地,連心髒的跳動聲,也消失了。
*
明月高懸。
房檐下正坐着一雙璧人。
“你會一直行俠仗義下去嗎?”淡月的腦袋側靠在男人肩膀上。
“會。”男人不假思索地答道。
“你為那些官員去打抱不平,就沒有想過自己去做官嗎?”她的臉龐很是認真,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下一句早就已經準備好準備在他答複之時脫口而出。
恒王千金的身份,人人都想攀上一攀,可唯獨他很特别,從來沒有因為她的身份去為自己行便利。
經過一段時間的考驗,她也深深地愛上了他。
所以如若他想做官,背後便會有整個恒王府做支持,平步青雲就是她給自己的嫁妝。
可惜,男人沒有給他想要的回答。
“我不做官。”
她疑惑道:“為什麼?如果你現在有個一官半職,對付那些欺壓他人的人就更方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