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大人,郡主說以後此人應該是不會再來了。若是再登門拜訪,還請許大人守住王府門扉。”
許恒愣了一下,答了個“好”字。
盼兒實在不忍看他這副模樣,湊上前去說道:“王爺本就低調,此前陛下給了郡主如此豪氣的嫁妝,也是不少人想與王府攀上些關系的。徐啟的心思小姐一眼就瞧出了,他們二人隻是聊了在南方的所見所聞,并無其他。許是徐公子吃了酒,沒聊一會兒就在涼亭宿下了,方才酒醒離開。”
有了盼兒的話,許恒倒是寬心不少。
盼兒見其眉頭舒展,好言相勸:“許大人,您對小姐的心思你知我知,卻沒有第三人知曉,奴婢雖不懂情愛,可話本上常說,暗戀是最折磨人的。您既已成了王爺的門生,還救過小姐性命,已經是比别人優上許多了。若還是再三猶豫磋磨,小心誤了良機。”
“我知曉。”許恒的聲音很輕。
“唉,也不知許大人此前究竟經曆過什麼,但心病終究是要心藥醫。”
*
入夜,王府後門被人輕輕拉開。
白色帷帽下淡月好看的臉頰一覽無餘,她低着頭悄聲抄小路走着,步伐很快看上去十分謹慎。
可臨近年關,就算是安甯的東京城總不免有幾粒老鼠屎存在。巷子拐角裡僅剩一盞殘破的紙燈籠,在風中搖晃,将四道拉長的影子扭曲成野獸般的輪廓。
淡月前進的腳步被截停,她仍然低着頭,但腳步開始向後退。為首的大漢朝身側小弟使了個眼色,男子終究是高大些,僅用了三步就跨到淡月身後攔住她的去路。
刀疤臉咧嘴一笑,黃牙間叼着根草莖:“小娘子,這是要去哪裡啊?夜路難行得很,讓好哥哥們送你一程?”
其餘三人嬉笑開來,充斥着不懷好意的氛圍。
淡月見逃不脫,隻好将背脊抵上右側的磚牆,寒冬間磚塊透露出的冰冷很快透過衣衫傳到皮膚處,令她不禁打了個冷戰。
【冷靜,淡月,冷靜】
她在心裡默念。
【你一定能想到辦法的,千萬要冷靜】
可她抵住牆壁的指尖狠狠摳進縫隙,将她的恐懼一覽無餘。
“幾位好漢。”她強穩嗓音,指節卻已泛白,“若求财,小妹這兒确有些值錢的首飾,可以孝敬給幾位大哥。”
幾人相視一笑,刀疤臉揚了揚下巴,“先拿出來給哥幾個瞧瞧。”
淡月低下頭正欲拆下值錢的頭飾,透過腳底下的影子,她發覺幾人正緩緩靠近她,她飛快抽出發簪抵住自己的脖頸道:“别過來!”
旁側瘦高個晃着火折子扯出一抹難看的笑:“喲,小女子還挺烈。可我們大哥,還就喜歡烈的!”
刀疤臉笑得令淡月頭皮發麻,她手下使力,脖頸處滲出點點血漬來。幾人見了血反而停住了步伐,見此她厲聲威脅道:“今日我死是小,可眼下城門已關,料你們也無處藏身,更别提我的屍體你們又能藏幾時,别到時候落下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見她如此不聽話,刀疤臉“呸”了一聲将草莖吐掉,“哥幾個别跟她廢話,先爽就完了!”
風吹滅火折子,幾人朝着淡月就飛撲而來。她攥緊銀簪,準備與幾人拼了!
“這可是東京城,皇城根腳下敢走夜路的女子,你們也敢動?!”
第六個人的聲音劃破黑夜,來人正是黑袍加身的許恒!他翻掌擊中最後頭男子的後脖頸,男子應擊而暈,随後以極快的速度将淡月拉至身後。
此時淡月正閉着眼用發簪攻擊,一不小心将許恒的手臂劃破一個大口子,發簪尖端有觸目的紅色。
“你跟蹤我?!” 淡月見到來人,驚呼。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我的大小姐!”許恒跟剩下三人纏鬥在一起,一邊要護着淡月不受傷,一邊還要應對三人的攻擊,努力擠出時間去回應淡月的驚訝。
淡月上輩子到底是沒有喝孟婆湯的,此前那些拳腳功夫的招式倒也還記得,隻是疏于練習體魄,拳擊力度不到位,腳也踹的不夠狠。雖不能給人緻命一擊,卻也能拖延些時間,替許恒争取到回身的餘地。
二人在黑暗中配合默契,直到将三人揍得鼻青臉腫,連連求饒才罷休。
許恒一腳踢翻還暈在地上的男子,怒喝道:“還不快滾!”
三人架着一人,三步一絆,五步一摔地消失在了街巷。
“哎喲。”伴随着一聲重重歎氣,淡月靠着牆壁滑坐下來,直直喘氣。
許恒卻隻是深呼吸了一次,便将呼吸調整得七七八八,随後,興師問罪起來:“郡主殿下,這已是深更半夜了,您獨自出門也不帶侍衛,究竟是要去見誰啊?非要冒着危險也要去是嗎?”
他内心實在擔心,也顧不得尊卑之分,隻想讓眼前的小女子長記性。
淡月被說得有些羞愧,畢竟是真的遇見了危險,若不是許恒趕來,自己怕是逃不脫那幾人的魔掌。她小聲嘟囔着,瞧着可委屈:“那我也沒想到東京城還有混混啊,以前都沒有的。”
“以前?合着你以前也經常一個人深更半夜出來是嗎?”
這下許恒更氣了,語氣都重了些。
淡月眉頭一皺,撇了撇嘴,沒有答複。
此時,許恒注意到她身上的衣服被撕扯着破了個口子,他輕歎一聲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脫下,為她披上。溫暖的氣息包圍住淡月,随之而來的還有熟悉的栀子花香氣。
她望着他關切的目光,仿佛回到了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