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義一把将許恒的身子拉下,雙手置于胸前,微微颔首:“幫主,這位就是交派新來的人,許歡。”
許恒也學着他的手勢,“許歡見過幫主。”
“嗯~”軟榻之上傳來女子輕柔的聲音,衣服窸窣聲緊随其後。
哒。
哒哒。
哒。
女子鞋底一般都會鑲墜上觸底有聲的材質,越是清脆,證明材料用得越好,鞋的主人也越富有。
在陌生的環境,許恒不敢貿然擡頭,隻等那位越走越近的幫主開口。
“許...歡?”她的聲音極具魅惑力,若是一般男子早覺着心下蕩漾。
許恒的定力極好,他沒有擡頭隻是單純應答道:“是,幫主。”
“聽說,你隻出三拳就把别人的肋骨折了三根,還廢了他一隻手?”
“是他侮辱我妻在先,欺辱我交派在後,他不敵我,所以我隻出三招,是生是死聽天由命。”
許恒低着的頭已經可以看見女子绯紅的鞋尖。
隻聽她從鼻尖冒出一聲冷哼,“倒是個好男兒,可我赤蛇幫自成立以來,可沒有新人打老人的道理。你既入了幫,有些規矩不可不守,按照幫規,應鞭刑三十,罰跪殿前三日,不可吃喝。你可清楚?”
許恒眼色未變,“清楚。”
她的雙足停在許恒面前,用纖細的手挑起許恒下巴,問道:“認罰?”
許恒的眼睛依舊看向地面,很是堅決:“認罰。”
又一聲冷哼傳來,幫主抽回手,冷臉道:“黃義,既然是你收的人,那你來替他受罰吧。”
黃義剛想答應,卻被許恒一下按住肩膀,動彈不得。隻聽許恒問道:“為什麼?”
許恒破天荒擡起頭,恰好對上女子的一雙鳳眼,眼尾特意的勾畫讓她的面容和聲音一般勾人,膚白貌美的傾城之貌也是算得上的。隻見她一襲紅衣金絲點綴加身,發冠也是金色的,盡顯女性的柔美與氣質。可是,卻與她此刻的身份很不符合。
見許恒擡起頭,她的嘴角才勾起一抹微笑:“聽見别人替你受罰,才終于肯擡起頭了?”
許恒隻是靜靜地看着她,沒有回話。
她一甩寬袖轉過身去,道:“你是個好苗子,一進來就幫了我個大忙。我卻也是想為你心軟一次,可若是為你去了這規矩,以後免不了有新來的生平。既然我不願意讓你受罰,不如就讓你的引薦人代勞。畢竟今後,你或許比他要更有用一些。”
說完,她已回到軟榻之上,斜倚靠在床邊,用指尖撚起一旁圓潤飽滿的葡萄放入唇中。
許恒想再去争辯,卻被黃義攔下,示意他不要再多話。黃義緊跟着說道:“黃義甘願替許歡受罰。”
整整三十鞭,許恒就站在黃義的不遠處,他被人攔着不能上前,隻能眼睜睜看着鞭子揮起再落下。這是幫主的要求,她要他親眼看着,因為自己的魯莽害了人,是什麼樣的下場。
黃義疼得冷汗直冒,卻沒有一聲輕哼從他的嘴邊發出。
一旁的許恒背脊筆直而立,眼神一刻都沒有從飛揚的鞭子上移開。昨日,這鞭子還是落在他的身上,今日卻落在替他受罰的人身上。無論他和黃義之前有什麼樣的仇怨,此刻仿佛都被不公平的幫規所消磨,他的手指深深陷進掌心,手臂青筋未曾消失。
而始作俑者,就在那高台之上,品着茶、吃着水果、享受着婢女給她揉着腿,自始至終都在笑着欣賞,仿佛那是一場精美的馬戲。
三十鞭結束,攔着許恒的人應聲而退,他沒有上前去扶起黃義,而是開口說道:“既然是因我而起,我便和黃兄一同罰跪。”
殿前的位置是在赤蛇幫的入口處,他們并排跪着,來來往往的幫衆都能看見他們。此前與許恒争鬥的是暗派之人,他們路過時咒罵着,有的還特意尋來一盆水,故意潑在二人身上,看着他們如同落湯雞般的落魄模樣,嬉笑着說他們礙了事。
整整三日,黃義面對他們的嘲諷面不改色,甚至還有餘力平複許恒的怒氣。漸漸地,許恒面對他們的手段就不那麼在意了。可黃義方才挨了鞭子,身上血不斷在冒,幫主不肯讓他醫治,他就那麼足足挺了三天。
黃義卻說:“這算什麼,曾經我腳踏針闆都挨過來了,那與上刀山有何分别?人活在世上,所求不外乎就是家人平安,我受多少苦難那都不重要。”
許是黃義此言打動了許恒,他頭一次覺得,淡月曾說“他們或許是有苦衷的”的話,或許是對的。
淡月第一日像往常一樣出行,回去後自己做了晚飯,等到三更天,許恒都沒有回來。她就那麼睜着眼等着,迷迷糊糊間等到天蒙蒙亮了,院落依然寂靜萬分。
可她方才拿到消息,必須在午時去赴約。走之前,特意留下字條,若是許恒回來也能知道她去了哪裡。可待到日暮時分歸家時,字條仍是完好無損地放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