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年輕人商量好後下樓,山本一郎坐在客廳正在看報紙,杏子已經在廚房忙活晚餐了,梅子趕緊過去幫忙,美玉對陳盛和盧秋意使了個眼色,就跟着梅子進了廚房。
杏子看起來比一郎年輕多了,幹活的速度也看不出歲數大了,笑眯眯地對美玉說話,梅子幫忙翻譯,“我母親說家裡沒有多少好東西,實在是招待不周,請你們見諒。”
“沒有,能嘗到阿姨的手藝,是我們的榮幸。”美玉笑答。
那邊陳盛和盧秋意已經在山本一郎桌子對面坐下了,一郎也将報紙收起來,笑着說:“你們是今天才到的日本吧,一會兒請你們品嘗一下日本的清酒,很好喝的。”
陳盛和盧秋意對視一眼,“恭敬不如從命。”
美玉在廚房看得出來,山本家确實物資有些匮乏,給他們做的炖菜的材料,可以稱得上傾其所有了。
“忘了說,也不知道洋介君和你們說沒有,您的兒媳菊香現在已經懷有身孕了。”美玉道。
蹲在地上燒火的梅子做出十分喜悅的樣子,和美玉對視一眼,“哥沒和我們說,電報寫不了幾個字。”馬上用日語轉述給杏子。
杏子極力克制,還是露出了喜悅的神情,美玉趁熱打鐵道:“可惜這個孩子不知道能不能留下來,菊香有些見紅,似乎有小産的征兆,她的母親隻懷過她一個孩子,也不知道有沒有照顧她的經驗。”
梅子做出擔憂的神色,轉述完這些話後,果不其然,杏子就忍不住露出擔憂的神色,攪弄鍋中的菜的動作也慢了下來。
“我們也很想幫忙,奈何菊香和洋介都是獨立之人,也實在是幫不上什麼忙。”美玉道。
杏子眉頭微蹙,有些欲言又止,美玉裝作沒看見,和梅子兩人悄悄對視一眼。
屋外,雖然菜還沒上桌,山本一郎已經拿着酒瓶,給二人到上酒了,還把自己就酒的小魚幹端上了桌。
陳盛和盧秋意都是大家族出來的,禮儀規範做的沒得說,他們先不切入正題,隻是陪着老爺子閑聊,聊家庭、聊生意、聊新加坡現在的日子好不好,看得出來他還是很關心洋介的,怕他在外生活隻報喜不報憂。
陳盛道:“洋介君現在過得很幸福,隻是在新加坡沒有幾個朋友,以前的朋友似乎也不和他來往了。”
山本一郎端着酒杯的手一頓,“這是為何啊?”
“聽說是因為您生了病,他不僅不回日本侍疾,反而留在那裡娶妻生子,惹得朋友們覺得他不孝,紛紛疏遠他了。”盧秋意翻譯道。
“怎麼會這樣?是我讓他不要回來的,這裡不斷往前線派兵,我聽聞隔壁村子已經開始強制征兵了,我不想讓他去做侵略别的國家的人,所以才不讓他回來的。”山本一郎解釋着,聲音越發弱了下去,最後說完把嘴捂住了,看起來很怕被其他人聽見。
見對面兩個年輕人看着自己,他放下了手掌,苦笑道:“現在聽見人家家裡人有人去前線,你得和人家說恭喜,這裡就是如此啊。”
“這裡的年輕男人說不定某日就要上前線了,讓梅子小姐在此時結婚,真的是明智之舉嗎?”盧秋意問道。
山本一郎歎了口氣,“家裡條件不是很好,能找個本地人娶梅子,已經是好事了。”
聽這語氣,明顯沒有真的打算在梅子出嫁後就去新加坡。
陳盛笑道:“新加坡也有很多适齡的大好青年,那裡沒有戰亂的侵擾,簡直是人間樂土。”
其實因為日本侵華,新加坡已有了反日的浪潮,但陳盛還是決心幫美玉到底,簡直沒一句真話。
山本一郎陷入沉默中,他和妻子和小女兒一樣,去的最遠的地方就是附近的城鎮。
晚餐做好了,男女分桌而食,兩邊各自閑談,兩個家長各有各的煩惱。
晚上男生屋很快就睡着了,梅子和美玉說悄悄話說到很晚才睡着,一郎和杏子的房間更是徹夜點燈。
次日清晨吃早飯的時候,山本一郎對美玉等人宣布,他們願意帶着梅子和他們一起回新加坡。
四個年輕人都開心極了,開始幫着山本一家收拾行裝,他們隻通知了關系較好的近鄰,帶着行裝和美玉一行人踏上了去港口的火車,已是三日後的事情了。
遊輪是明天的票,幾個人先入住了酒店,美玉想去看望一下信子,便把山本一家安頓好之後,和陳盛、盧秋意三人買了糕點,坐火車去信子家。
信子的家門看起來和山本家差不多,盧秋意先上去敲門,門被女主人打開了,那是一張美麗、衰老而紅腫着一雙眼的女人,盧秋意微微一愣,還是說出自己的來意,女主人也愣在了那裡,不知在想些什麼,許久才和盧秋意說了些什麼。
美玉和陳盛聽不懂日本話,但是能看出盧秋意面色越發不好,門被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