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主沒出來,為難一個奴婢也沒什麼意思,她便沒有再說什麼。
眼看半盞茶事件過去了,王婉終于擰起了秀眉,重重放下茶盞的,強壓着不耐煩的神色。
她故作姿态的揉了揉腰:“是不是我來得太不巧了?夫人莫不是病體未愈不知?多等等本也無妨,隻是昨夜三公子格外威猛……本夫人這腰着實有些痛,不知還要本夫人等到什麼時候?”
她本來想找個合适的詞,但她沒讀過書,最終能想到的也就一個威猛。
雪婳聞言都要氣死了,她是故意的!這種話都往外說,真是不要臉!
“怎麼?這就坐不住了?”
珠簾被一隻纖細的玉手撩開,謝長安臉還白着,抱着一隻湯婆子邁着蓮步走出來在首位一方坐下,她用杯蓋撇了撇浮沫淺嘗了一口,表達了贊揚:“不錯。”
雪婳小臉微紅。
王婉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的一舉一動,心中湧出些難言的妒忌,出身不高的她再不情願也不得不承認,那才是養在高門深院裡的大家閨秀,一舉一動都透着端莊高貴。
可是這些東西都太刺眼了,她就喜歡看那天把謝長安推進水裡她在水中狼狽掙紮的模樣,憑什麼她嫁進來就是正室,全府上下都要敬着她,而她冒着生命危險爬了酒醉後的三公子的床卻還是一個低賤的侍妾,連正門都沒資格走。
她永遠忘不了那日她一邊給裴寂雪磨墨,含羞帶怯的向他表達了自己想為他傳宗接代的想法,三公子如此俊美矜貴,她日後的孩兒一定也十分俊俏。
她似乎已經想到了與三公子舉案齊眉相守一生的餘生了。
昔日美得仿佛璧人的三公子寫字的手卻忽然停了,他偏頭看向她,唇畔帶着寡薄的笑意道:“你覺得以你的出身,當真配為本公子傳宗接代嗎?日後還是少些空想,好好待在你的水雲居就是了。”
那麼眼前的女人就配嗎?
謝長安見她盯着自己出了神,臉上帶着一絲掩飾不住的憤恨,她悠然挑起眉尖:“王夫人方才說裴……三郎昨夜太不憐香惜玉了?”
王婉眼前一亮,她剛才想說的就是這個詞。
謝長安偏頭笑了:“那真是辛苦你了,不若本夫人做主替你請府醫來看看吧?别傷了身子。”
王婉臉色頓時羞紅,直視謝長安那雙形狀勾人的眸子:“府醫怎可看那病……”
而且……根本就沒這回事,府醫一來不露餡了嗎?!
她笑容裡有些牽強:“不勞煩夫人了,我回去抹點藥膏便好了。”
謝長安卻不依不饒:“當真不需要?”
“當真!”
謝長安點了點頭沒有再堅持,雖然從王婉破綻百出的表演中她已瞧出了一些端倪。
但這也與她無關了,丞相府她不會久留。
廳裡一時陷入一種詭異的尴尬氛圍,異常安靜,因為誰也沒說話。
王婉不明所以。
謝長安靠在椅子扶手上,托着香腮姿态慵懶,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直到身後的貼身侍婢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子,王婉才反應過來謝長安都進門這麼久了,身為侍妾的她還沒給正室行禮。
王婉眉宇間閃過不屑,她可沒有行禮的打算。
雪婳質問:“王夫人,見到我家小姐為何不行禮!還有沒有規矩了!”
王婉虛僞的露出一個驚懼的表情,面露難色:“姐姐見諒,妾實在是不知道應不應該行禮……”
雪婳不懂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為何不該?”
王婉攪着帕子道:“昨夜洞房花燭夜……公子卻是到了妾的院中來歇息,這自古行了房的才叫夫妻……姐姐這正室如今空有名頭,恐怕有些名不正言不順吧,妾沒讀過書,家中也沒有正經的禮儀教養嬷嬷,着實不知該不該行禮。”
謝長安表情未變,還有興緻喝茶。
雪婳憤怒開口:“難道王夫人不知昨夜是因為我家小姐病了才耽誤了洞房嗎!”
王婉一臉氣死人的無辜:“可不管是因為什麼,姐姐這個正室都有名無實啊……”
謝長安始終端坐在上位,表情不顯山不露水。
像王婉這種人,你用身份教訓她是不會有用的,下次她仍會變本加厲。
隻有讓她自讨苦吃她才會學乖,懂得以後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謝長安心裡默默盤算了下時辰。
她在等。
昨夜她病得這麼重,作為丞相府主人的相爺夫婦不可能毫無耳聞,隻要丞相夫人還想利用她讓長安侯府成為裴寂雪的助力,她就一定會來探望她。
前世謝長安雖然沒有生病,但第二日丞相夫人仍舊帶了許多東西來看她,不出意外的話這一次她大概也會在相同的時間過來。
眼下看看天色,也差不多該到了。
雪婳被王婉的态度氣得面紅耳赤,謝長安拍了拍她的手背,輕描淡寫開口:“雪婳,不得對王夫人無禮。”
王婉臉色陰沉,那丫頭說話這麼難聽,她就這麼一句話就輕飄飄揭過去了?
謝長安端起手邊的茶杯:“妹妹喝茶,我這婢女打小被我寵壞了,有些口無遮攔,待下去我定好好罰她,你就别跟她置氣了。”
呵,說得好聽。
她一走,她還會罰就有鬼了。
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哪知雪婳還敢冒出來火上澆油,半譏諷的道:“小姐您還不知道吧,方才您還在裡面梳洗的時候,王夫人就說了,奴婢泡茶的手藝不過如此,想來是不會願喝奴婢泡的茶的!”
謝長安表情淡淡,語氣中帶着恰到好處的驚訝:“有這樣的事?”
王婉有些心虛:“姐姐這婢女可真是心高氣傲,妾不過随口說了一句,哪知她如此耿耿于懷。”
如果謝長安拿這個做由頭,她怕是沒有好果子吃。
謝長安露出一個笑,從椅子上起身:“我侯府三代男丁,慣于習武,舞刀弄槍倒是能來兩下,對于泡茶這等手藝确實算不上好,比不得妹妹出身的地方,整日與人品茶賞月。“
她的出身?提起她的出身衆人就想到青樓,在這府中也不是什麼秘密了。
王婉臉色一青,袖下的手攥得死緊,她的出身一直是她最遭人話柄的地方,謝長安要麼不開口,一開口就踩她最痛的地方,實在是可惡!
真是小看這個女人了,大家閨秀心裡的彎彎繞繞也不比她們從花樓裡出來的人少。
雪蘭默默給自家小姐豎了個大拇指,狠還是小姐狠,不說話就算了,一開口刀刀往人心裡紮。
謝長安見她臉色陰郁站在原地,嫣然一笑:“妹妹不想說這個?那咱們便談些别的,不如就談談妹妹為何要故意推我入水吧?”
王婉臉唰地白了,她斥道:“你胡說八道什麼?!”
此刻她的心跳亂得像脫缰的野馬,就連身為侍妾的禮儀都忘了,她拼命在回想當時她把謝長安推下去的時候周圍有沒有第二個人的存在。
不然她為什麼會怎麼知道她是故意推她落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