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安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一變,撐住一旁的柱子幹嘔了兩聲。
雪婳慌了:“小姐?!”
謝長安垂着眼皮緩了會兒,疲憊的擺了擺手:“我沒事。”
半晌無人應答。
謝長安未擡頭,耳尖聽到前方傳來不疾不徐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後停在了她身前。
她看到視野中出現了一雙月白色繡着金團花的鞋靴,靴子往上是被衣袍遮擋行走時若隐若現的線條修長好看的小腿。
接着,她聽到噩夢中反複聽見的熟悉聲線響起——
“外面這麼大雪,怎麼讓夫人在外面吹風?”
雪婳捧着果盤不知所措,滿臉愧疚:“都是奴婢的錯,是奴婢考慮不周!姑爺息怒。”
裴寂雪伸出長指:“菀菀,你如何了?”
他的手還沒碰到她。
謝長安就扶着朱紅的廊柱擡起了頭,廊下立着的人青絲未绾未束,隻有極少的一縷繞到腦後用發帶紮起來,耳側上方别着一個飾物,明明是男子,卻五官明豔,唇紅齒白。
他肩上發上還落着薄雪,顯然是冒着風雪過來的。
謝長安的目光落到一旁的果盤裡,小丫頭許是沒找到削果子的刀,竟把她珍藏許久的一把匕首拿出來充當了削皮刀。
那匕首很小巧,刀柄和刀鞘上都鑲嵌着五顔六色的細碎寶石,據說是關外的東西。
謝長安伸手抓住了那把匕首,骨節根根用力得泛白。
裴寂雪卻恍若視而不見,擡手将她一縷垂落胸前的長發撥到背後。
謝長安望着他的眼中諸多情緒湧動,她的手緊緊捏在匕首刀柄處。
此時,連雪婳都察覺到了氣氛的緊張。
她悄悄湊近謝長安耳畔小聲道:“小姐……您快放手,不可以在姑爺面前拿出匕首這種兇器。”
謝長安充耳不聞。
“……”
小姐這是怎麼了?
雪婳都快急死了,她慌亂的去窺裴寂雪的臉色。
卻見他臉上仍然挂着令人心折的溫和笑容,滿心滿眼都是自家小姐。
謝長安看了他半晌終于動了,她抓起匕首。
而就在這瞬間,她的手被另一隻大手穩穩握住。
裴寂雪的手掌溫暖灼熱,指尖又很涼,他語氣很淡道:“想吃水果?我削給你,利器鋒利,若是傷了手,心疼的還是我。”
他看似沒用力氣,隻有謝長安才能感受到自己根本動彈不得,那是不容置疑的意思。
謝長安斂眸,她就知道。
裴寂雪這麼生性多疑的人,一定不會讓自己落入危險的處境。
她慢慢松了手。
裴寂雪在盤子裡挑挑揀揀,挑了幾個又大又紅的果子,拔刀出鞘,欣賞了下手裡的匕首,似笑非笑道:“匕首不錯。”
謝長安的心不由的被人攥緊。
卻見他又笑了笑:“還愣着幹什麼,還不扶夫人進屋?”
雪婳趕緊領命扶着謝長安進屋,替她脫去外面的披風讓她上床歇着,又加了些炭火。
裴寂雪讓她退下了。
屋子裡慢慢升溫,爐子裡偶爾發出炭火噼啪的聲音。
裴寂雪說到坐到,坐在桌旁給她削着水果,動作慢條斯理,賞心悅目。
真正像一個與她相敬如賓的丈夫一般。
謝長安滿身汗毛倒豎窩在暖烘烘的被子裡又不受控制的慢慢湧上睡意,手卻不自覺探進了枕下,手指摸到那冰冷的珠翠仍覺不安的皺起眉頭。
在這種不安中,她睡了過去。
裴寂雪神情專注的削完最後一個放回瓷盤裡,擡眼看去,就見她呼吸平穩,眉心微皺已經睡着了。
他走到一旁洗淨了手和那把匕首,另一隻手的食指和拇指捏着匕首鋒利的雪白刀刃不知道在想什麼,随即合上刀鞘,轉身離去。
他剛帶上房門,貼身侍從走了過來在他耳畔耳語了幾句。
裴寂雪嘴角牽起一個冰涼的弧度。
“還是便宜她了,既然她這麼喜歡玩手段,就讓她也體會一下冬日的湖水有多冷吧。”
侍從颔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