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雪淺淺颔首,負手立在原地,這會兒風雪暫時停了,院子裡靜悄悄的,偶有積雪壓斷枝桠的聲響。
奴婢羞紅着一張臉進了院子,順着回廊腳步匆忙,心髒砰砰亂跳,三公子果然像傳聞中說的那樣,像個璧人一般。
她想得太入迷,迎面走過來一人都沒看到,兩人撞了一下,對方快速避開才免于被水潑濕衣裳的場面發生。
“紅豆,你做什麼慌慌張張,連我也沒看見嗎?”
紅豆擡眼就看到謝長樂站在她斜側面正翻看自己衣裙有沒有被濺上水。
紅豆趕緊跪下叩首:“小姐饒命,紅豆不是故意的!紅豆隻是急着去通傳三小姐一時分神了才會撞上小姐您的。”
謝長安翻看衣裙的手一頓,擡頭居高臨下俯視她:“通傳阿姊?通傳什麼?”
紅豆埋着頭:“姑、姑爺在院外等候,讓奴婢請三小姐出去一見……”
“姑爺?”謝長樂眸光微動,再次确認:“姊兄就等在院外?”
紅豆頭埋得更低:“是,小姐。”
謝長樂審視她片刻,伸出一隻冰涼的手扣住紅豆的下巴,慢慢擡起來,紅豆被迫與她對視,視線遊離臉上還有尚未褪去的紅暈。
謝長樂明明笑着,聲線卻極寒:“紅豆,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
紅豆瞳孔一縮費力偏開頭:“小姐……您在說什麼……奴婢不懂。”
“不懂?”謝長樂放開手,眼帶譏诮:“知道當初爹爹讓我選貼身侍女,我為什麼會選中平平無奇的你來伺候本小姐嗎?”
紅豆看着她,搖了搖頭。
謝長樂垂眸望着自己指尖粉嫩的丹蔻:“因為在你眼睛裡我看到了跟我一樣的東西啊,咱們是一路人,紅豆。”
紅豆咬了咬唇,神色已經變了:“那……小姐想讓奴婢怎麼做?”
謝長樂滿意的笑了笑,把她扶起來:“怎麼做?不怎麼做,你看你衣服都濕了,去換上一件漂漂亮亮的衣服再去通報三姐姐吧,免得在主子面前失了儀。”
她特意加重了‘去換上一件漂漂亮亮的衣裳’,笑得天真無邪。
紅豆垂首:“奴婢明白了。”
謝長樂嫣然一笑:“快去吧。”
紅豆離開後,她笑意更深了,擡腳往院門的方向走去——
許三用衣袖來回擦拭自己的劍已經第三次了,往院内望了好幾回都沒見到一個人影,不由道:“這個婢女到底通傳到了沒有,是不是幹活給忘了?一會兒若是風雪大了,咱們回去的路都不好走了。”
裴寂雪瞥了他一眼:“耐心點。”
許三忍不住又往裡面看了一眼,這一眼終于看到人影了,他趕緊道:“公子,來了!”
裴寂雪也笑着看向院門口,隻是讓他感到有些失望的是來的人并不是謝長安,而是那個侯爺撿回來的孤女謝長樂。
裴寂雪看着她朝自己走過來,嘴角笑意沒什麼溫度。
謝長樂在裴寂雪面前停下,淺淺拂身:“長樂見過姊兄,好巧,又見到姊兄了。”
“無需多禮。”
裴寂雪淺淺颔首回禮。
謝長樂的視線在他挑不出毛病的五官上掠過,笑道:“這麼冷的天,姊兄在此處做什麼?等人嗎?”
裴寂雪應聲:“正是。”
謝長樂眨了眨眼睛,故作頑皮:“姊兄是在等長樂嗎?”
許三臉都綠了:“……”
這女人可真會自作多情。
裴寂雪眼中一點笑意也沒有,直視着她:“六妹妹真會說笑,究竟是我在等你,還是……六妹妹在等我,這可不好說。”
謝長樂笑意一淡:“果然,我見姊兄第一眼就知道姊兄是個聰明人。”
裴寂雪收斂了臉上的笑,不鹹不淡的道:“六妹妹有話不妨直說。”
謝長樂圍着他踱步轉了兩圈,到:“如果猜的不錯,姊兄才德兼備華采照人,不像是甘做池中物的人。”
“所以?”裴寂雪反問。
“所以……姊兄不覺得比起三姐姐,我更适合做您的棋子嗎?畢竟當雪山崩塌那一日,沒有一片雪花能幸免于難,但我不一樣。”
謝長樂笑吟吟看着他,眼睛裡像是有星星一樣明亮。
“棋子?”裴寂雪眼角眉梢似有笑意一閃而過,絢爛不已,他擡眼:“你如何确定我隻把她當我的棋子?”
謝長樂微微一笑:“難不成姊兄想說你當真心儀于她?”
裴寂雪神色淡淡:“有何不可?”
“呵,有何不可?”謝長樂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反問:”姊兄覺得有何不可?我說了,真到了那日,沒有人能幸免于難,除了我。姊兄,當真不再好好考慮一下了嗎?”
裴寂雪陷入短暫沉默,謝長樂也沒催促,靜靜等着他的答案。
她相信以她的聰明才智和現在的身份,确實是比謝長安更适合來做這個突破口,沒人會拒絕送上門來的棋子吧。
謝長安固然是真正的大家閨秀,但正因為她是大家閨秀,死闆愚蠢,無趣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