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門被宮人從内打開,一股溫暖的熱氣撲面而來,一人身着薄賞邁出來,貼身侍衛舉起手中的雪白狐裘奉上。
開門的宮人恭敬垂首道:“太子殿下,陛下命奴才引您前往臨華宮,雖是閑置的宮殿,但陛下早先便派人布置好了,這些日子就請殿下纡尊暫居此處。”
阙珏接過狐裘披上,淺淡颔首:“有勞,帶路吧。”
宮人伸出一隻手掌:“殿外早已備好代步辇車,臨華宮離金銮殿尚有一段距離,若是靠走怕耽誤了時辰,請殿下移步。”
阙珏施施然走在前面,貼身侍衛緊随其後。
門口的寬闊宮道上果然早有華貴的步辇以及宮人侯在那裡,也不知等了多久,有些人的眉毛和眼睫上都挂上了純白的霜花。
阙珏坐上步辇,宮人嗓音尖銳高呼:“起——”
步辇搖搖晃晃往前走着,宮裡景色固然很美,但太過千篇一律,阙珏無趣轉開眼神,忽然開口問:“祝樓,你手裡拿着的是何物?”
走在步辇旁的玄衣少年下意識把手往身後藏了藏,沒想到他已經這麼謹慎了,還是被殿下發現了。
他遲疑片刻,小聲道:“殿下,這是方才宮人送進來的信箋,說是侯府的家丁送來的,方才您與大晉皇帝在殿内對弈,我覺得送信之人必然目的不純唯恐中計,便沒有急着告知您。”
阙珏盤膝端坐在步辇中,手肘撐在另一條曲起的膝蓋上,柔軟的袖口慣性滑下露出一截皓玉般的小臂,腕骨突出,蔥白的指尖在下颔處輕叩了幾下:“哪個侯府?”
祝樓想了想:“宮人說是……長甯侯府。”
阙珏眸光流轉,似乎頗有些意外,他在心裡把京官兒數了一圈,卻獨獨沒想到會是長甯侯府。
見祝樓一臉想不通。
他嗓音淡淡:“你可知這長甯侯府是何來頭?”
祝樓一臉懵,誠實搖頭:“屬下不知。”
阙珏侃侃而談:“大晉大名鼎鼎的長甯侯府,代代忠良,馬革裹屍,換句話說——幾十年前若沒有老侯爺坐鎮邊關,壓根不會有現在的大晉皇室。”
祝樓蓦地瞪大眼睛:“那他寫信給殿下您幹什麼?不怕背上通敵叛國的污名嗎?要知道自古以來帝王多疑心,雖然殿下您代表王上來了大晉,但如今兩國的關系不算敵人也算不上朋友啊。”
片刻後,攏在一起的紗幔中深處一隻白皙如玉的手,指節微蜷攤開手來:“正因如此才令人覺得有趣,信箋拿來給本宮。”
祝樓隻得老老實實的奉上,主子的心思你莫猜,反正猜來猜去也猜不明白。
阙珏拿到手,信封上寫着娟秀的字迹——殿下敬啟。
從字迹來看十分秀麗,有些古怪。
他軟袖輕抖,一把閃着寒光的匕首出現在手心幹錯利落劃開以蠟封堿的信封。
抽出信紙的那一刻,他直覺有異,指腹撚了撚信紙。
目光一目十行,快速閱完。
而祝樓則在琢磨這長甯侯到底有什麼目的,是不是想拉攏賄賂太子殿下,畢竟真想這麼做的人也不在少數。
此事,他忽聞步辇中傳來阙珏冷冷清清的嗓音,恍如初冬落下的第一捧雪。
“祝樓,你覺得這封信裡的内容會是什麼?”
祝樓面露不屑:“還能是什麼,無非就是想要跟殿下套近乎呗,拍馬屁呗,翻來覆去就那幾個詞,我都會背了。”
阙珏似乎極輕的笑了一聲:“給你個機會,解惑。”
祝樓茫然地接過步辇裡遞出來的信紙,展開細讀,越往後臉越紅,最後漲紅得快要滴出血來。
他捏着那信紙如同燙手山芋:“這這這……侯府小姐的信?”
也不知是不是幻覺,他覺得就連那信紙上都隐約染上了女兒家的香氣。
整封信通篇讀下來不僅沒有他猜測的拉攏賄賂讨好,反而字裡行間都充斥着禮貌疏離。
看起來隻不過是把事情的前因後果交代清楚了,并且說明了她為什麼要這麼做的理由,最後言辭懇切的請太子殿下高擡貴手不要再追究。
祝樓看到信中寫着——
初見殿下便覺‘與君初相識,猶似故人歸’。
他不由疑惑:“殿下,您見過這封信的主人?”
阙珏也沒隐瞞:“入宮途中有過一面之緣。”
祝樓又問:“侯府小姐說殿下您像是故人,您以前見過她?”
阙珏卻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