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猛地前傾,謝長安身子一個失重朝後倒去,幸好被男子眼疾手快地伸手拉了一把,她才沒跌出馬車去。
他的手修長又好看,指尖被凍得有些紅,像不小心沾上的胭脂色。
謝長安的心忽然砰砰跳得很快,再也聽不見馬車外的人在争吵什麼,隻覺得耳中像是進了水,周圍的聲音都變得朦胧不清。
許是被祝樓踩到痛處了,門口近在咫尺的男聲忽然吼了一聲道:“少廢話!今天我偏要查查你這馬車!這是規矩!既是皇子,應當理解我們指責以内的事吧?”
說罷他根本不給祝樓反應的時間,猛地掀起車簾。
謝長安看向坐在那裡的男子,眼中閃過慌亂。
那一瞬間她想把馬車底挖空藏進去的想法都有了。
她不能暴露被抓回去!
就在簾子被掀開的前幾秒,九皇子眸光微動,手臂一揚,原本蓋在他身上的紅白披風被猛地揚起——
他伸手拽住謝長安的手輕輕往自己身邊一拉。
守衛掀起竹簾的時候就看見馬車中端坐着一男子,臉上帶着因常年久病挾刻的病氣與虛弱,但那雙清冷的眸子看過來的瞬間讓人覺得瞬間如墜冰窖。
他膝蓋以上的部分蓋着一件紅色披風,披風很大直接占了馬車大半的空間。
傳聞中這位九皇子殿下,冠帝姓——崔,名時堰,被譽為三公子之一。
幼時名冠京華,深受寵愛。
他的視線落到那披風上,心底有一絲古怪的感覺稍縱即逝,這披風怎麼看也不像是男子穿的。
崔時堰恰在此時幽幽開口:“看夠了嗎?”
守衛如夢初醒,趕緊應聲:“呃……看夠了!屬下冒犯了!”
明明方才他在馬車外各種大放厥詞,現在面對本人卻像是被鋸了嘴的葫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他讪讪放下車簾,伸手打了個手勢:“放行!”
他沒見過那位傳說中的九皇子,但他看到車裡人的第一眼就感覺這隻能是九皇子,說不出理由,更像是一種直覺。
祝樓這才一臉憤怒地催動馬車往城外走。
周圍一片漆黑,隻有邊角偶爾漏出一些光亮來,一股淡淡的藥香籠罩在鼻尖。
謝長安頭上罩着柔軟的披風蹲在崔時堰的腿邊,兩隻手放在他膝蓋上,心跳得像馬上要蹦出來了的模樣。
這樣近的距離和姿勢很是尴尬,但是她被拉進來的時候,車簾就被人掀開了,她根本來不及調整姿勢。
崔時堰的手也有一隻放在裡面,兩人的手幾乎要碰到。
他的手已經沒有之前那樣的冰了,有了少許溫度。
他另一隻手露在外面端着藥碗裝模作樣,垂下來的廣袖剛好遮住了謝長安蹲的地方那團不太正常的突起。
因此,守衛并沒發現什麼古怪。
遠遠駛離城門後,崔時堰輕輕擱下藥碗:“可以出來了。”
謝長安掀開披風的一角先露出一顆腦袋看了看周圍,天光大亮,她鑽了出來在靠窗那邊坐下。
寒風吹進來,車簾也擋住外面的冷風,風總能從縫隙裡溜進來。
謝長安的大腦瞬間被吹清醒了,她轉頭朝衛瀾露出一個真摯的笑意:“謝謝,您又救了我一次。”
‘又?’
崔時堰心有疑慮卻沒有問,隻不動聲色蹙了蹙眉。
外面的祝樓待馬車跑出一裡地,礙于裡面還有個人,他憋了好久才問:“殿下沒事吧?可受驚了?”
崔時堰微提聲線:“沒事。”
說完他就捂唇咳了起來,整張臉硬生生咳出了點不正常的血色。
謝長安趕緊拍背給他順氣:“你沒事吧?再熬一碗藥喝?方才你昏倒我喂的那碗藥起碼撒了一半。”
崔時堰緩過來以後才低聲開口:“無妨,老毛病了,那藥一日三次,喝過了便要等上幾個時辰了。”
謝長安還是下意識擰着眉:“殿下,你這是什麼病?就不能治嗎?”
崔時堰聲線清潤,語氣淡漠:“娘胎裡帶下來的病,沒得治。”
“那便隻能等死嗎?”
謝長安想起了他的結局,那響徹全城的喪鐘,漫天飛舞的黃紙,心中悲涼。
這樣溫柔的一個人為什麼沒有一個好的身體呢。
大概,這就是世間事難以圓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