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位布好,晉皇的位置就在皇後旁側,裴寂雪和阙珏的席位布在靠下一些,一左一右。
晉皇坐下後,才道:“三公子,太子也請入坐吧。”
“多謝陛下。”
兩人同時朝晉皇拱了拱手,悠然落坐。
祝樓老老實實站在阙珏身後,雖然他已經拼命在忍了,但還是總忍不住去看謝長安。
這不是那個小姑奶奶嗎?怎麼這種場合她也在!
殿下還真是在劫難逃了嗎……
他神情有些複雜的想着。
謝長安察覺到他的視線,不由望過來,祝樓被抓個正着。
他愣了愣,趕忙轉移了視線。
謝長安看着他陌生的面容确認不熟,然後視線不經意撇到阙珏,對方沒有看她,一張海棠般的容顔灼灼豔壓了周圍春色。
那日在禦花園被他救了的事情她還印象深刻,那之後她時常在想,這個人明明接到了她的信箋還害死了兩個普通人,目的無非是為了激怒她。
可那日又為什麼救她?
那天他消失得突然,她根本還沒來得及問。
貴女們心頭壓力倍增,對有些人來說也是意外之喜,畢竟今日到場的貴女裡面有的是傾慕太子,有的是想當太子妃,有的是接到帖子不敢推脫。
但是沒想到來一趟花宴,能夠看見這麼多美男子。
花宴繼續,貴女們表演才藝愈發賣力,絲竹禮樂聲流淌在花園裡。
阙珏坐姿随意一條長腿盤着,另一條腿屈膝,左手搭在膝上,垂眸望着婢女将茶壺微傾茶水緩緩注入他眼前的杯盞,水聲潺潺。
裴寂雪唇角挂着淺笑,在宮人替他斟茶過後,會彬彬有禮的道謝:“有勞。”
皇後忽然察覺兒子興緻不高,一直埋頭喝茶,仿佛喝的不是茶而是酒。
她不由問道:“煊兒,怎麼了?怎麼忽然便不高興了?”
崔鴻煊将茶盞裡的茶一飲而盡,眼角餘光刮過不遠處的裴寂雪:“母妃,我無事,您不必管我。”
“……好吧。”
皇後看他神情隐有郁色,模糊猜出些什麼,輕歎一聲,轉頭繼續侍奉晉皇去了。
晉皇瞧他這模樣,朗聲笑道:“煊兒,這可是上貢的好茶葉,你這喝法實是牛嚼牡丹了。”
“……”
崔鴻煊面色微赫,放下手中的杯子,拱手道:“是兒臣失禮了。”
晉皇今日心情不錯,隻是調侃,沒有要追究的意思。
貴女們膚白貌美,腰肢柔軟,琴棋書畫齊齊上陣。
按理說,英雄難過美人關。
沒有男人不喜歡美人跳舞,晉皇就看得滿心愉悅。
然而,除了他以外的三個男人都在各做各的,沒一個人将視線重心放在貴女們的表演上。
貴女們一時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
本來是想當太子妃,可萬一被皇上看上入了後宮,那可就不美了。
阙珏兀自閉目養神,搭在膝上的手指跟着樂聲輕輕打着節奏,如果不是他手指還有一絲動靜,别人可能會以為他坐着睡着了。
謝長安第一次見他是在步辇上,隔着層層紗幔,看不真切。
第二次是除夕夜在禦花園,光線并不明亮。
這是第三次見,是在水暖花開,春色撩人。
連天光都待他溫柔如斯,陽光落在他睫毛上,熠熠發光。
這樣的一個人,大哥卻說他從小就被扔到軍營自生自滅,是個很古怪且危險的人,令人覺得匪夷所思。
裴寂雪垂眸望着茶杯,偶爾公式化地擡擡眼簾,目光大多落在謝長安身上。
見她與皇後異常親近,眉頭不動聲色瞥起,随後又若無其事的挪開。
皇後看着晉皇目不轉睛的模樣,心頭酸澀,問道:“陛下覺得如何?”
“甚好。”晉皇沒有意識到她眼底失落的神采,接着道:“不過比起朕的貴妃,還差些火候。”
皇後瞳孔中頓時翻湧上痛苦與悲楚,塗了丹蔻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她無力的咬着唇瓣,抱着最後一絲期望開口:“臣妾記得陛下從前喜愛詩畫,尚未出閣前,常與臣妾讨論詩畫,如今……好像不愛了?”
晉皇一愣,看過來:“有這回事?”
他終于察覺到了皇後笑容下的苦澀。
他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朕現在畢竟是皇帝了,國事繁瑣,早已沒有吟詩作畫的閑情逸緻了。”
“原來……”
皇後眸光中滿是失望,長長的睫毛覆蓋住了眼底的痛意。
謝長安沉默的聽着,眼神淡漠,神情麻木。
她望着委屈求全的皇後,就好像看到了過去的自己,如此天真,如此可悲。
分明是他知她喜愛詩畫,便刻意投其所好,将她拿捏。
得到後便無需再僞裝了。
他移情她人,又愛上了别的。
晉皇瞥見皇後身邊的謝長安,笑道:“菀丫頭不去表演一番?”
謝長安眼底的冷意被藏得很深,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就不了,今日花宴的主角可不是我。”
晉皇颔首,手指虛點了點她:“你啊。”
他話音剛落下,月洞門外跌跌撞撞奔進來一個宮人:“娘娘!不、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