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安道:“方才我瞧見你在街角給一個衣不蔽體的小乞兒了幾串糖葫蘆,這錢就當是你善意的回報,你安心拿着吧。”
小販捧着那枚金葉子幾乎要喜極而泣,給那乞兒糖葫蘆是他看她太可憐了一時起了恻隐之心,但他自己家也有一大家子人要糊口,隻能在他力所能及的範圍幫幫那孩子。
卻沒想到善有善報來得這麼快。
謝長安将手裡另一串糖葫蘆遞給早就快饞死了的雪婳,笑着朝他擺了擺手,然後繼續朝前逛了。
小販内心波瀾起伏,久久不能平靜。
但至少從這一刻開始,他相信好人終有好報。
雪婳津津有味舔着手裡的糖葫蘆,跟在謝長安身後:“小姐……唔嗻糖胡噜真好次!”
謝長安的直覺頻頻示警,她慢慢擰起眉,忽然停住腳步,猛地轉過身——
身後是綿延的長街人山人海,人聲鼎沸,她的目光同時掠過多張陌生且生動的臉,卻無任何異常。
裴寂雪停在一個賣面具的小攤前,随手摘下架子上一個青面獠牙的面具擡手扣在臉上。
他轉過頭時,前方的謝長安已經一臉納悶地轉過了頭。
“小姐?怎麼了?”
雪婳舉着糖葫蘆,狐疑的看了看身後。
謝長安心事重重的搖了搖頭:“沒,也許是我最近太過緊張了。”
她總覺得有人跟着自己,但似乎這人沒有殺心。
但是方才忽然轉身,又沒發現任何異常。
她陡然加快了腳步。
裴寂雪見她加快步伐,擡腳就追。
攤主一臉懵,剛想擡手喊他付錢,許三就到了跟前,将錢給了他。
許三付完錢,三兩步追上裴寂雪。
街上戴着面具的人并不少,但他剛随手選的這個面具太過兇惡,吓得周圍的人都離他遠了些。
于是許三很輕松便撥開人群擠到了裴寂雪身邊。
許三小聲道:“公子為何不上前與夫人同遊盛京?”
裴寂雪腳步一滞,露出來的雙眸裡閃過一絲茫然。
為什麼呢?
當他在心裡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腦海裡便不受控制的浮現出了他親近她時她的抗拒以及恐懼和那一巴掌,馬車上當她醒來發現自己靠在他懷中時臉上的驚愕。
這一切都在說明一個事實。
她的阿菀開始害怕他了。
許三一看他的表現,抿了抿唇道:“屬下逾越。”
裴寂雪輕聲道:“這樣就好。”
許三不懂,但是這不是他應該管的事,于是他便隻用做好自己的事便可。
裴寂雪跟了謝長安一路。
謝長安依舊有那種被人窺伺的感覺,那人的視線如毒蛇吐信如蛛絲遍布織成天羅地網無法逃離。
跗骨之蛆般的緊緊黏着她,但她始終沒感受到那人有殺意。
于是到後來她直接裝作不知道,該吃吃該喝喝該玩玩。
她已經太久沒過過節日了。
過往被困在府中,裴寂雪沒有過節的習慣,府中常年如一日的僻靜。
他從不敬畏鬼神,同樣也不忌諱生死,不會将所謂的圖個吉利放在眼裡。
從頭到尾他靠的都是自己。
“姑娘,買花燈嗎?都是手工編織的花燈,可好看了,買一個吧?”
謝長安的目光掃過攤上各種模樣的花燈,有蓮花形狀,也有小動物形狀的。
不管是什麼節日,花燈總是不可少的。
謝長安挑了一盞蓮花狀的燈,這燈的四周還格外仿真的做了些假的花瓣,她偏頭讓雪婳也挑一個。
雪婳受寵若驚的看着她,眼睛越來越亮,然後抱着她的胳膊在她肩膀上蹭了蹭:“小姐,您對奴婢真是太好了!”
謝長安瞧着她毛茸茸的腦袋,笑得寵溺:“行啦,快選吧。”
雪婳千挑萬選在衆多花燈中挑了一盞兔子燈。
雪婳從沒有哪一天像今天這樣開心,這一路走來,隻要她想要的小姐都給買了,她想吃的小姐也都掏錢。
兩人提着各自的花燈擠在人群裡繼續往前。
路過一處寺廟,裡面最初隻供奉着土地神,但香火不行。
但隻要有人的地方就有人求神拜佛。
而寺廟大多遠離喧嚣而建,要去一趟城外的廟宇來回得費上一整天。
久而久之,這處土地祠便被人們用來求什麼的都有了,然後又供奉上了别的神佛改建成了盛京城内唯一的廟宇。
一時香火鼎盛,人來人往。
寺廟門口種着兩顆大桃樹,許多年前就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