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樓不耐煩:“你還看不看了?”
雪婳趕緊應道:“看看看!”
然後她小心地扶着他的肩膀站了上去,視野一下就開闊了。
她小心翼翼的問身後的人:“您還好嗎?”
身後傳來祝樓不屑的聲音。
“這算什麼?你這樣的就算來十個我也托得起來!”
“厲害厲害……”
表演開始,工匠舀起鐵水朝花棚上潑灑然後擊打,鐵水在被擊中的瞬間化為星火飛濺,恍若星河墜落。
星火落在花棚頂部點燃了鞭炮和焰火,一時焰火穿過星雨直沖上雲霄與鞭炮齊鳴。
鐵花迸射那一刻,淡淡的光亮照亮了圍觀百姓的張張面龐,人們或驚異,或震驚,或喜悅。
謝長安眼中的星火盛放又凋落,她小聲問:“殿下,漂亮嗎?”
崔時堰的視線落到她的笑臉上,他唇角帶笑,整個人也仿佛被這熱鬧的場景染上幾分溫暖。
他望着她,很認真的說:“很漂亮。”
“……”
謝長安茫然地眨了眨眼,臉龐溫度上升。
明明他說的是鐵花,她卻有種想要逃走的感覺。
幸好,周圍的光線昏暗,沒人察覺她面上浮現的紅意。
兩人看完打鐵花又繼續往前走,一邊走一邊吃,崔時堰食量很小,大多都是吃兩口就看着她吃。
此時此刻,他對這個困了他二十多年的地方,似乎有了新的看法。
不過謝長安擔心回去太晚會引起裴寂雪疑心,也擔心九殿下要是消失不見太久萬一被發現就不好了,于是她趕在宮門下鑰前半個時辰送崔時堰回了宮。
而她則回到相府。
雪婳去打聽了一下才知道,今日半天裴寂雪也不在府中。
“不在府中?”
謝長安一邊拆卸頭飾,一邊小聲呢喃了一句。
雪婳道:“是這麼說的。”
難道又是在宮中當值忙公務?
不過,跟她關系不大。
謝長安拆開盤發道:“我吩咐你去做的事情做好了嗎?”
雪婳道:“小姐放心,奴婢已經找人去做了。”
“嗯。”
……
夜深了,崔時堰還是像小時候一樣總是很晚才被傳喚,依舊是林公公親自過來接人。
他都記不清上一次被傳喚來這裡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走在前面的林公公身形佝偻了許多,連頭發也白了許多。
崔時堰神色淡淡,跟着他穿過大半個皇宮,路過那處記憶中的池塘時,明明知道今時早已不同往日,他還是下意識往那處瞥了一眼。
那處池塘位置很偏僻,靠近一處宮牆,池塘裡立着流水的山石,水聲潺潺。
但與記憶中的樣子不同是它現在看起來被荒廢已久。
山石上生了厚厚的青苔,周圍的灌木長得有成人小腿粗,池塘裡的水幹涸了大半,想來裡面也沒有魚了。
半個時辰後,他們一同來到帝王寝殿外。
林公公退到一邊,做了個請的手勢道:“殿下請進去吧,陛下就在裡面。”
“有勞。”
崔時堰不太走心的敷衍了一句,擡腳邁進了門檻。
林公公站在門邊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有些納悶,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的模樣好像一直這樣,一點變化也沒有。
要說常人吧,就算再沒有變化也該有點細微的變化,但他卻沒有。
這讓林公公想起了那幾年宮裡肆虐的流言,後背有點發毛。
這帝王寝殿裡的每一樣事物都價值不菲,且大多是金色,連柱邊垂下的簾幔也是金色。
角落處擺滿了千枝燈,燭火将大殿照得如同白晝,層層幔帳遮掩下,龍床的輪廓若隐若現。
崔時堰在最後一層幔帳外停下,雙手交疊輕輕一拜:“見過陛下。”
龍床上傳來晉帝虛弱的嗓音。
“你來了。”
晉帝又道:“你上前來,讓朕看看。”
崔時堰聞言,素白的手指撩開幔帳緩步走上前。
濃郁的藥味霎時鑽入鼻腔,但他聞慣了,因此也沒什麼特别的反應。
一雙枯瘦的手撩開床幔。
崔時堰看清床上的人模樣時,瞳孔微震,他的身體被毒侵蝕的程度要比他預想中更厲害。
而在晉帝眼中,崔時堰姿态稱得上乖順的站在榻前,身後是柔軟的幔帳與噼啪作響的珠簾,萬千燭火為襯。
他像一隻冰冷的精美瓷器,美麗而又脆弱,靜默而矜貴。
明明是冷宮裡長大,卻比他膝下很多在聖眷中長大的皇子更有氣場。
他看他的眼神平靜而無波,不像是在看自己的父皇,反倒是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晉帝靜靜用目光描摹着他毫無瑕疵的眉眼,眼底有諸多複雜的情緒浮動又消弭,他由衷道:“堰兒,你跟你母親,長得真的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