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現在距離原本應該發生這事的時間還太遠,又或許是她最近被别的事情擾了心神,她竟然沒認出她來!
眼下的場景不正是她前世撞見丈夫與尚書府小姐深夜苟合,也是後面引起一系列悲劇的源頭。
如果沒有她撞見那夜的事,她也許就能被蒙在鼓裡一輩子吧。
她永遠無法發現枕邊人的真面目,也就不會将事情鬧到宮裡,讓他下不來台,侯府也就不會被陷害滿門被抄。
隻是與前世不同的是,她這次不會再任人宰割。
她要好好看看事實究竟是什麼樣子。
裴寂雪不經意擡眼,遠處的許三朝他隐晦的做了個手勢,裴寂雪輕輕一笑,弧度極小的搖了搖頭。
許三明白了他的意思,繼續裝作沒發現的模樣靠在一邊。
謝長安這一世在的位置要比她上一世距離假山更近,能清楚聽到兩人在說什麼,她屏息凝神下來。
裴寂雪用餘光瞥了轉角一眼,嘴角微勾,眸光裡的溫柔仿佛要流出來。
他面前的女子竟有一瞬看呆了。
“……”
裴寂雪轉過眸子,笑意微斂:“尚書府小姐深更半夜大費周章入府,有何貴幹?”
女子霎時回過神來,她觀察着他臉上的神色,看似溫柔如水實則冷淡疏離,忽然意識到了某些不對勁的地方。
她不确定的開口:“三公子……早就知道我會來?”
裴寂雪笑而不語。
女子恍然大悟,背脊發麻:“難怪我一路進來覺得這般簡單,我還在想堂堂相府為何守衛如此松散,原來你早有安排。”
“可是,你怎麼知道我會來?而且還是在今日來。”她默了默,腦中忽然劃過一個猜測:“半月前,他忽然跟我說有人給他傳話,難道也是你派人去傳的話?因為這樣你才能逼我來?近日他明顯心情焦灼,莫不是你的人又跟他說了什麼?”
裴寂雪聲音很好聽,噙着笑道:“婚期将至,他既然愛慕小姐,自然會心情焦灼。”
她盯着眼前笑吟吟的男人,忽然覺得毛骨悚然。
如果真的嫁給這樣的男人,怕不是一生都要被他算計,永遠别想逃離他的手掌心。
她牙根發軟:“你是怎麼知道的……”
裴寂雪道:“恰巧聽說而已,兩位既已私定終身,我又怎好橫刀奪愛。”
女子微微垂下臉,眼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翳,半晌後,她才又慢慢擡起頭:“是,今夜我來就是想與你說清楚,我與他情投意合,我不想像個物件一樣被我爹扔出去換取他的仕途,但此事……光靠我一人是不夠的,所以我需要三公子能與我一同面見皇上一起拒婚。”
裴寂雪眸光微閃:“哦?為什麼覺得我會答應你?抗旨可是大罪。”
尚書小姐深吸了一口氣:“你既然做這些将我引過來,那麼你肯定有你想達到的目的,讓我猜猜……”
她微微一笑:“你大抵沒印象了,但我還記得。有一年宮宴,我看到你跟侯府那位嫡女走在一起,你看她的眼神……讓我到現在還記得,三公子在京中愛慕者無數,你的事我也聽說了不少,但我從沒聽說你對誰還能像對她那樣。”
裴寂雪眼中的笑意越來越淡。
“我确實沒印象了,你許是看錯人了,但你應該也知道相府如今的處境,如果我抗旨,那就是親手将把柄送到宮裡那位手上,我為什麼要冒這個險。”
尚書小姐輕笑:“相府樹大根深,又豈是那麼好撼動的?若我一人拒婚,我爹不過一個小小的工部尚書,對皇上來說根本就無足輕重,尚書府可承受不起天子一怒,若三公子不同意與我一同拒婚,那大不了我就順了我爹的意,反正京中想嫁給三公子的女子如過江之鲫,我也不虧……”
她的話音戛然而止,因為她看到眼前人的眼中迸射出冰冷的殺意。
“你在威脅我?”
他的聲音冷得仿佛冰碴子,一下一下戳過來。
旋而尚書小姐就感覺自己的脖子被人掐住了,她背後霎時冷汗都出來了,到底是誰在傳這位溫潤如玉的謠言啊?
“不敢,隻是小女子再怎麼想與心上人白頭偕老也不能拿整個尚書府的人命去陪葬……三公子息怒……咳咳。”
她呼吸不上來,忍不住咳了兩聲。
裴寂雪盯着她半晌,眸中浮上些許嫌惡,冷笑了一聲松開手。
“行了,事情我知道了,你安心等我消息便是。”
尚書小姐點點頭:“三公子可别讓我失望啊。”
裴寂雪冷冷看了她一眼。
“送客。”
許三拿着一條黑色的鬥篷走上前:“小姐,請吧。”
尚書小姐揉着發紅的脖子,接過他手中的黑色鬥篷披在身上,跟着許三轉身走了。
從她脖頸間的紅痕來看,他方才是一點沒憐香惜玉,明日必會變得淤青。
而一旁轉角後将所有對話聽在耳中的謝長安此刻靠在冰冷的牆面上,心跳得無比快,她都忘了自己該是什麼表情。
她雙眸震驚的瞪大,腦袋裡像塞了一團棉花混沌一片,什麼也想不明白。
為什麼事情跟前世不一樣?!他們不是苟合嗎?
為什麼是商量拒婚?
而且剛才那女子說的是什麼意思,裴寂雪對她真的
而且前世那夜她明明看到兩人親吻了……
親吻……
謝長安忽然福至心靈,前世她是從房裡出來,站在的是兩人後面的位置,而這次她站在是斜側面的位置。
剛才裴寂雪掐住她的脖子的動作,如果從背後看過來加上夜色的掩蓋,很有可能讓人看晃眼。
裴寂雪在原地站了會兒,眼睫動了動,擡起眼簾往牆角那邊看過去。
他的眼神波瀾不驚,像靜止的湖面,哪怕投入一顆石子也驚不起一絲漣漪。
那裡沒有人,隻是轉角露出一點織金的裙邊。
又快入冬了,夜風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