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穗珠便祝阿映姑姑與那太監情瑟和鳴。”穗珠眼底的落寞越來越深,淺淺落下這句,便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林意映在穗珠身後呼喚,“阿珠,阿珠……”
她想拉住穗珠的手臂,卻被甩開,穗珠最後目色殷紅地看了她一眼,“阿映姑姑還是回去陪你那夫君吧。”
說罷,少女腳步加快離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林意映面前。
林意映有些沮喪地坐在假山下,她本來以為就要與穗珠和好了,誰知這一檔子事竟又叫女主與她生了嫌隙。
她兀自在石頭上坐了許久,直到緩和内心低落情緒才離開。
她前腳剛走,一道黑影便自假山内走出來。
那黑影目光緊緊地盯着阿映離去的方向,垂腰烏發飄然,單薄的脊背于寒夜驟風中,矗立許久。
*
回去時,林意映看見韓娘娘派來的宮女太監端着漆盤,往她屋内送往幾樣賞賜。
有簡單的紅色蓋頭,一雙普通的繡花鞋,以及兩根紅燭和擇日子的紙帖。
林意映拿起那張紙帖,發現韓娘娘為她與佘靡選的吉日是三日後。
三月初三。
她瞳孔微怔,有些詫異。
這吉日,竟與她原本的生日一樣。
房門突然咯吱一聲打開,極淺的腳步聲緩緩踏了進來,同時,一道黑色剪影慢慢自林意映身後籠罩上她。
她沒有回頭去看便已知來人,平靜地放下手中的紙帖,語氣恬淡,“佘靡,我有事同你說。”
“為何?”
二人驟然異口同聲,嗓音一清一啞,林意映怔了一下,她終于轉身去觀望那站在門檻外的佘靡。
佘靡竟然渾身濕漉漉的,額前的發絲還在滴答滴答淌水,他面上發着詭異的蒼白,唇卻是豔紅,如鬼魅的水鬼般。
不過,林意映可沒心情去打聽他緣何濕身,她敲了敲桌上準備的東西,準備給佘靡一記警告,“你既已知道,那便好,我告訴你,日後我們做了對食,你便更要聽我的,我說一你便不能說二,我讓你往東,你便不能往西,”
“還有……日後我的床單被褥,鞋襪,鍋碗瓢盆都要由你來洗,但你不能與我同睡一床,你還要給我守夜……”她喋喋不休地說着,雙腳在屋内踱步。
終于說完,她總覺得自己還是受了委屈,挑起桌上漆盤裡的紅蓋頭,憤懑不平,“這蓋頭真醜,一點花紋刺繡都沒有,還有這鞋……”
她将那紅色繡花鞋往腳上一套,竟發現這繡花鞋還不合腳,她使勁套緊後跟,卻是擠的腳趾作痛。
她無奈拔下繡花鞋,扔在漆盤内。
這時,她再擡眼去看佘靡,竟發現他雙目幽深依舊在盯着她。
“為何?”佘靡又問了這句,他目光直直,漆黑的瞳孔彌漫執拗,直身長立,仿佛不得到回答,便不離去。
林意映不能說出自己是做任務,但她又不願違心地說出是真心看上他的假話,思忖一番,便嘴角上揚,“為何?自然是因為你深得我心……模樣不醜,又吃苦能幹……我若心情不好,還能拿你撒撒氣,想想就挺美的。”
林意映已經能把貶低羞辱反派的話全都說出來。果然,她話落,便見面前的佘靡一雙烏木似的黑瞳轉深,他很快斂下了雙眸,茂密的長睫垂落,于眼睑下停留一道灼灼暗影,他沒有再問,識趣般轉身出門。
林意映内心忽然生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驟感煩悶。
她望向佘靡消失于黑夜的背影,愣了一瞬,暗自嗤笑,“他睡哪裡,關我何事。”
翌日。
林意映起地早,她剛準備趕往韓娘娘宮中,卻注意到屋下廊庑下,縮蹲着的身影。
林意映瞳孔一顫,“你……你在屋外蹲了一宿?”
佘靡慢慢擡起頭,面色凍得僵白,黝黑的瞳色淡然無波,對她輕輕颔首,“姑姑說的,奴自當謹記。”
林意映深吸了口寒氣,才想起她昨日剛說的,要佘靡日後每晚都要為她守夜……
可……那她說得也是他們成為對食後的事……這不是還有一天嗎?這家夥這麼聽話,莫不是想讓旁人知曉她有多麼苛待他。
她冷哼一聲,“别以為我不知你心底的算盤,故作可憐,想讓誰同情你!”
說罷,她不想同他廢話,走了兩步後,卻又退了回來,從袖口拿出一塊昨日剩下的冷硬白餅,扔在佘靡腳下。
而後,大步離去。
待那身影消失,佘靡目光留眄于腳下的面餅,濃密纖長的眼睫下,眸色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