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萬物回暖,京中的公府侯門各個講究排場,在院中養了不少珍稀名貴的花枝,現如今,正是争奇鬥豔的時候。
若是位高權重的人家,隻怕一整個月裡,單是各家府邸送來的賞花宴的名帖就能收到手軟。
甯國公府今年卻有些消極,不但未曾舉辦宴席,當家太太尤氏甚至連赴約都婉拒了。
無他,甯國公府的獨苗苗賈蓉,夜裡喝多了酒,迷迷糊糊之際在院中不幸被雜物絆倒,磕到了腦袋,竟然已經昏迷大半個月了。
尤氏本就是繼母,又年輕,平日裡避嫌,不好與賈蓉多打交道,而今趁着這次他昏迷,總算讓尤氏逮着機會在這個甯國府唯一的小少爺面前刷刷存在感了。
賈蓉剛摔倒的時候,尤氏還命人請了京中最好的大夫,大夫看了也說沒有大礙。
甯國公府的當家人賈珍知道後,也沒放在心上,隻叮囑尤氏多照顧着些。
尤氏得了吩咐,更上心了,畢竟她到賈家已久,遲遲沒有身孕,眼瞧着賈珍總是跟姨娘們混在一起,她也漸漸對這個男人死心了。
反正将來這甯國府定然是賈蓉的,自己對他上心些,也算是結個善緣。
隻是尤氏沒想到,賈蓉竟然昏迷了這麼久,期間請了好多次大夫,有的沉默不語,有的表情奇異,還有的竟然讓她準備後事。
這可讓她頭疼不已,一邊真的擔心賈蓉出事,另一邊還要記挂着賈珍别被哪個外頭的女人勾搭了去,再抱回來個野種。
就在尤氏煩躁不堪的時候,她身邊的丫頭茄官匆匆跑來,一臉喜色道:“太太,大喜!蓉大爺醒了!”
尤氏聽聞,這才松了口氣,捂着心口說道:“阿彌陀佛,咱們蓉哥兒福大命大,快扶我去瞧瞧。”
一行人形色匆匆的往甯國府東南角的院落走去。
這裡住着的正是甯國府唯一的少爺,賈珍的兒子,賈蓉。
然而此時的賈蓉,正匪夷所思的坐在那檀香木雕花紋大床上,眼裡露出了深深的迷茫與不解。
誰也沒有想到,真正的賈蓉早就在磕破頭的那一晚撒手而去了。
現如今,這身體的主人正是大清曆史上唯一的皇太子,也是廢太子,愛新覺羅胤礽。
胤礽在一個寒冷的冬天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他感覺到自己的魂魄脫離了本體,那一刻,他終于掙脫了困住他許多年的鹹安宮,看到了紫禁城的全貌,又看到了整座京城。
滄海桑田。
胤礽的魂魄就這樣飄蕩在天上,他找不到轉世投胎的路,隻能眼睜睜的看着洋鬼子把大清的子民欺負的慘不忍睹,朝廷亂成了一鍋粥,各地出現了起義軍,然後,就沒有皇帝了。
再然後,高樓大廈,上天攬月,胤礽麻木的接受着這一切,看着人人都能吃飽飯,讀書識字,自己養活自己的盛世,胤礽不禁嗤笑一聲:“當皇帝有什麼好的。”
隻是,話還沒說完,他就感覺自己的眼前出現了一本書,正是曹寅的孫子曹雪芹寫下的《紅樓夢》。
胤礽在後世的時候,曾經在圖書館裡飄在人的後頭,跟着看過這本書,彼時他還感歎道,這老熟人的子孫寫的書,總算是比那翻拍的狗血清宮劇正常多了。
隻是沒想到,這一次,他竟然在書裡出不去了。
密密麻麻的文字将他圍的密不透風,胤礽嘗試着從書裡飛出去,可卻隻感受到了濃濃的窒息。
漸漸的,他就看不清這書中的字了,直到陷入了黑暗。
再次醒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古色古香的場景。
一種撲面而來的,久違了三百年的熟悉感,湧上心頭。
胤礽置若恍聞,那高樓林立的盛世,竟像是一場幻境。
門“吱”的一聲被推開,胤礽擡頭看了看,正是剛剛看到自己醒來之後就咋咋呼呼的小丫頭,木質托盤上端着一碗清粥走了過來。
“哥兒昏迷了這麼久,太醫叮囑了,醒來後先用些好克化的清粥。奴婢剛剛派人去知會了大爺和太太,估摸着這會兒太太就在來的路上了。”
胤礽欲接過清粥,可卻隻覺得手臂酸沉無力,兩隻手竟然擡也擡不起來。
“先…先放着吧。”胤礽清了清嗓子,許是因為太久沒說話,聲音也有些嘶啞。
這會兒他實在沒心情喝粥,連今夕是何夕,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哪有什麼喝粥的心思。也不 曉得,自己是鬼怪上了人的身,還是諸如後世小說中所寫一般又穿越了。
反正肯定不是重生,這裡也不是他的毓慶宮,看這婢女的服飾,想來也是個大戶人家,但卻沒穿旗人服飾,想來不是漢臣,便是清之前的朝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