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家族學位于榮國公府隔壁一座占地兩畝的宅子裡,緊鄰賈家宗祠。這族學建的早,從當年國公爺賜了爵位後便開始修建了,族學中不但有上課的學舍,還有學子們用膳的膳房,後院還設了幾間房舍,可為從金陵老家而來進京趕考的族人提供住處。
當年的賈家族學也是京中赫赫有名的族學,教出了進士出身的賈敬、賈代儒,甚至連當年賈家的女婿探花林如海,在會試前還曾在賈家族學得名師指點過。
隻不過自打老榮國公去世,甯國公賈敬辭官修道,這賈家族學便越發落寞了。如今的賈家族學雖是賈代儒在管,可也不過是因着他資曆深,曾在翰林院任六品編修,可六年前他因舊疾發作便辭官了,休養了一段時間就回了賈家族學教書。
可賈代儒擅長修書,卻不擅長教學,是個不折不扣的老學究。賈蓉記憶裡,他講的東西過于刻闆,幾乎是生拉硬套的四書五經,跟自己的老師王掞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也難怪如今的族學裡沒人願意聽課,這樣誤人子弟的老師,賈家的結局他至少也付一半的責任。
賈蓉眯了眯眼,一想到這個老頭就一肚子的火,得想個辦法,不能再讓他教下去了。
“賀兒,你可知,賈先生如今住在哪?”
“小的之前在馬廄時,倒是聽說過,賈先生就住在賈家胡同裡,離族學也不遠,是榮府的老太太專門為他安排的,如今賈先生帶着賈瑞正住在那裡。”
賈蓉一愣,沒想到,“他跟榮府關系倒是不錯。”下半句竟下意識的喊了出來。
賀兒卻正接上:“哥兒說的正是,這賈先生跟榮府二太太關系好着呢,聽說二太太有個旁系的外甥女,還想許給賈瑞呢。”
賈蓉有些意外,沒想到這賀兒的消息如此靈通,看來馬廄每日人來人往,倒是個打探消息的好地方。
“你這幾日再悄悄去打聽打聽賈先生家裡的事,越詳細越好。對了,順便再打聽一下,西府可有跟一個馬道婆來往過。”
二人說話間,賈家族學便到了,隻見一座氣派的朱門大宅上題着一塊字體宏偉的匾額,“賈家族學”四個字躍然而上,賈蓉不禁暗歎,這字寫的倒是有點水平,可比拟顔公了。
這會兒正是進學的時間,門口堆滿了各家的軟轎,賈蓉才下了轎子,還沒站穩,便被一道興奮的聲音叫住:“蓉大爺!”
賈蓉循聲望去,隻見一位身穿青綠色學子服的少年正站在轎子後面,一雙烏黑又精明的眼睛轉來轉去,看着自己的表情很是驚喜。
這人,叫什麼來着?
賈蓉的記憶有一瞬間的缺失,不過一個愣神,這少年竟自來熟的跑到了自己身邊,一副受害者的語氣說道:“聽薔哥兒說你病了好些日子,本想去看看你,奈何先生死闆,每日下課都那樣晚,休沐日我娘又要我趕車去城外進香,也沒抽出時間,你可不是怨了我吧。”
賈蓉頓時大驚,這不就是傳說中的綠茶婊嗎,這人誰啊,怎麼好端端的就演上了。
不過這樣的語氣,似乎是喚醒了賈蓉大腦深處的記憶,破案了,這是那個族學裡的跟屁蟲,金榮。
金榮是賈璜太太的侄子,按輩分,賈璜算是賈珍的弟弟,隻不過他并非出自甯榮二府,而是賈家旁系的親戚,不過賈璜是個有心術的,這幾年他跟着鳳姐兒夫婦,也賺了不少錢,家中雖比不上甯榮二府,但也算是小有資産。
金榮正是靠着這層關系,才來了賈家族學。不過他在讀書一道上不但沒什麼天賦,甚至可以說完全是個纨绔了,再加上如今這族學裡,除了賈蓉和賈薔,再沒有比他們身份更高的,金榮也是看碟下菜,平日在這裡一個勁兒的奉承兩兄弟。
賈蓉是個臉皮薄的,常常經不住他忽悠,反倒是賈薔,性子直,看不慣他這幅話裡有話的樣子,二人還常常在賈蓉面前拌嘴,搞得賈蓉有時好生為難。
不過今日,賈蓉明顯不想慣着這個金榮。
這樣虛情假意又毫無利用價值的人,他才懶得在這種人身上耗費時間。
賈蓉不着痕迹的站遠了些,掩起袖子輕咳了聲,一副面上虛弱的樣子:“郎中說已經好了,不過還是有些身子發虛,你還是離我遠些,省的過了病氣。”
金榮一聽,頓時止住了手上本欲拍賈蓉肩膀的動作,看到那懸到半空中的手,是拍也不是,放也不是,好不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