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此事傳到王夫人耳中說,卻是另外一番光景。
聽聞賈蓉三言兩語就哄得寶玉去地裡勞作,還擡出當今聖上,王夫人氣的帕子都要捏碎了。賈蓉是個什麼身份,也敢對着他的寶玉使喚,不過是在甯國府裡懲治了幾個下人,還真拿自己當回事了。
王夫人面色陰沉,一旁周瑞家的也更加小心的伺候着,生怕這位奶奶一個不順心又開始在屋裡摔東西,府上的花銷可實在經不起造了。
“真是晦氣,他賈蓉生來就是個克星,克死他娘不說,還生在個晦氣日子裡,怎麼敢把寶玉唬成這樣!”
王夫人一不小心,竟把心裡話說了出來,吓得周瑞家的更站不穩了,她哆嗦着去關上房門,這才低聲勸道:“太太慎言!這事兒國公爺當年下了死命令的,想想當時院中死的那些人,可不能再說了!”
王夫人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言,恨恨說道:“我真是被賈蓉那個混小子給氣糊塗了,這等心機深沉生來就帶克的,指不定日後要遭報應。”
一想到當年賈蓉出生時的那個火光通天的夜晚,王夫人的心就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說來也是巧了,那晚,先太子謀反案被太子身邊的一個小黃門走漏了風聲,氣得先帝一怒之下賜死了太子,後來不知怎的,東宮莫名走了水,連身懷六甲的太子妃都一同葬送在了火光之中。
而賈蓉,正是那晚出生的。
更邪門的是,他的母親馮氏在那晚難産而亡,誰不知道,賈珍的原配夫人是太子妃的族妹,若非巧合,王夫人都要懷疑這是聖上賜死的,可後來,隻有太子妃的生父被剝去了官職,其他的族人卻并未受牽連,甚至先帝還重用了馮家的其他人。
可事發那晚,國公爺還是下令處死了當晚馮氏身邊服侍的所有人。
一樁樁牽涉皇家秘辛的事,已成為了賈家的禁忌,若非當時王夫人也懷着元春,恐怕連她身邊的穩婆都要一同處死。
而老國公自打賈蓉出生後,便把他帶在身邊親自照顧,那時候賈蓉在甯國公府的地位甚至連賈敬和賈珍都要靠邊。可好景不長,賈蓉兩歲時老國公便過世了,賈珍又是個不靠譜的,賈敬起初還帶了一段時間的孫子,可後來尤氏進門,賈敬也無心朝政,對賈蓉的管教也越發疏忽了。
眼瞅着這賈蓉有些被養歪的傾向,誰知最近這段時間,身上竟多了些老國公爺殺伐果斷的影子了。
王夫人一想到當年的往事,也不得不感慨,這賈蓉還真是個禍害,克死了親娘和曾祖父不說,連賈敬這個正值壯年的祖父都要辭官修仙,真是害人不淺。
如今,竟然還沾染上她的寶玉了,她可得好好囑咐一番寶玉,莫要跟賈蓉走的太近,平白沾了晦氣。
一想到這,王夫人再次鄭重其事的吩咐道:“待寶玉從族學回來,先請他到我這裡來,你再去挑兩個機靈的,最好是會些拳腳功夫的小厮,日後跟着寶玉。”
周瑞家的冷不丁的被吩咐找會武的小厮,立刻明白了主母的用意,不過卻還是暗歎王夫人對寶玉實在太過寵溺,她耐下性子應道:“是,老奴這就去安排,不過,府上會武的小厮恐怕難尋,可要叫牙婆來一趟多挑幾個,幾個姑娘們年紀也大了,身邊的丫頭小厮也有慢慢到了年紀該配人的,不如這次多挑幾個預備着?”
“你說的正是,我前些天還想跟老太太提這回事呢,不隻是咱們榮國府的三個姑娘,便是東府的四姑娘,也該添幾個人伺候了。”
王夫人口中的東府四姑娘正是賈敬的小女兒,賈珍的妹妹賈惜春,這惜春生的不巧,才出生沒多久,賈敬便嚷嚷着要修道。她生母又是個姨娘,見賈敬不管她們娘倆,竟一尺白绫上吊了,累的惜春尚在襁褓便沒了親娘。賈母見了不忍心,便把惜春這個東府唯一的姑娘接了過來,跟三春姐妹一起養着,也算是有個伴。
誰知頭些年的除夕,賈敬從家廟悄默聲的回來了,然後不顧族人們的反對,把惜春記在了嫡妻的名下,成了賈珍的嫡親妹妹,還說什麼是國公爺托夢給他的。
這下子,惜春在甯府就有些尴尬了,賈敬不在家,賈珍當家的府邸,她這個隻有個名分的姑娘,能得什麼好處,無非就是長大了,被兄長随意許給哪個貴人。若真是這樣,還不如沒有這個名頭。
這是惜春自己的打算,反正她也是個無牽無挂的人,甯可去尼姑庵做姑子,也不願被扯進這些權貴世家樣的大染缸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