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山野擡手用拇指拭去他的眼淚,“阿瀾,對不起。”
“觀山野,你真是個混蛋。你為什麼可以這麼冷靜地去死?”
栖瀾咬着牙,像是承受不住一樣彎着腰,低頭将腦袋抵在觀山野肩膀上,眼淚淹沒了觀山野胸前的布料。“你有沒有想過我還活着?”
胸前的眼淚就像一把刀插進觀山野的心口。
他是神,可是在栖瀾眼裡,觀山野隻有一條命。
“阿瀾……”
他想,下一世,我一定不會輕易死去。
“為什麼要讓我失去你?”栖瀾哽咽。
觀山野的喉嚨劇烈滾動着,終于說道:“阿瀾,下輩子我會陪你一生的,好嗎?”
栖瀾擡手狠狠錘在他肩膀上。“混蛋,哪有下輩子啊?這輩子都沒有了。”
他哭了一會兒,觀山野不知如何是好,隻能擡起雙臂緊緊抱着他。
栖瀾突然擡起頭來說:“你還有多少時間?”
觀山野頓了頓,還是如實說:“就在今晚。”
栖瀾的眼淚又停不住了。
“你還有什麼要做的事嗎?”他流着淚惡狠狠地說,“做完了就陪着我,再也不許走了。”
觀山野一邊給他擦着眼淚一邊說:“除了陪你,也沒有别的事情了。别哭,變成腫眼泡蜻蜓了。”
栖瀾轉過身,用手背抹去眼淚,帶着哭腔說,“你才是腫眼泡。”
觀山野想了想說:“要不你來打一拳,把它打腫。”
栖瀾哼了一聲,“我才不會被你騙,腫了就不帥了。”
“就這麼點時間,好好保持這張帥臉讓我看。”
栖瀾這句話一出,觀山野大笑起來。
他很少這麼笑,平時哪怕笑也是淡淡的,動一動嘴皮,弧度很小,這回笑得肩膀都抖了。
栖瀾看呆了。
觀山野好一會兒才收住笑容,“怎麼了?”
栖瀾說:“……更帥了。”
觀山野:“……”
“!”栖瀾臉爆紅,又慶幸月光微弱,讓觀山野看不出他的臉紅。
栖瀾顧左右而言他:“我們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觀山野點頭:“好。”
他們離軍部的慶功宴遠遠的,沿着月光在道路上流下的痕迹走着。
月光流瀉進大江,水面上波光粼粼,江邊連綿的木槿花盛開着。
幾隻蜻蜓在水面安靜栖息,不同于白天的活躍。
栖瀾彎下腰,從地上撿起一朵粉色的木槿花。
落花不凋,花瓣還好好地長在上面。
栖瀾說:“觀山野,你知道木槿花的寓意是什麼嗎?”
不等觀山野回答,他便說:“永恒。”
“永恒。”觀山野同時說。
栖瀾轉頭看向觀山野,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
片刻之後,栖瀾将那朵完整的木槿花小心地放進了自己的兜裡,慢慢往前走去。
一隻蜻蜓從栖瀾面前飛過,停到水面的草葉上,和其他蜻蜓一起不動了。
觀山野也看見了,于是他說:“聽說白天蜻蜓會在水面上跳舞。”
栖瀾轉身,努力露出一個輕松的笑容:“是啊。你還對這個感興趣?”
觀山野笑道:“對你感興趣。”
栖瀾一愣,隻聽觀山野說:“會跳舞嗎?”
栖瀾這才知道他的意思,哼了一聲:“哪個蟲族不會跳舞啊?”
觀山野:“我很期待。”
他走到水邊的樹下,背靠着樹幹坐下,笑吟吟地說:“請吧,讓我欣賞一下。”
栖瀾飛到江面的天空上,在月光下跳起舞來。
那是蜻蜓的求偶舞,他不知道觀山野不認識這種舞,但他還是跳了。
兩對翅膀扇動着,一個身影在月光下左右騰挪,上下翻飛,映着月光的身姿輕盈無比。
觀山野慢慢閉上眼睛。
栖瀾跳到一半,突然心中一抖,他叫了觀山野一聲,沒有回應,立刻飛到觀山野面前,用手輕輕碰一碰觀山野的臉。
觀山野已經沒了呼吸。
栖瀾鼻子一酸,但他強行忍着眼淚,接着,又轉身飛回空中,隻是這回再也沒有觀衆了。
他又跳起舞來。
等完成了後半段舞,落下地面,這才讓自己的眼淚流下來。
栖瀾走近觀山野,坐了下來,抱着觀山野,把自己放進觀山野的懷裡。
他眼眶酸痛,便閉上眼說:“觀山野,說好下輩子要陪我的。不許食言。”
一陣風吹過,木槿花又開始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