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鬧,x總不是這種人,”溫序言笑罵,“而且主播搞純愛的,身心都屬于别人好嗎。”
他義正辭嚴拒絕完擡眼一看,榜一在他連上麥的時候就已經走了,壓根沒聽到他們的胡扯。
他的榜一ID簡簡單單一個“x”,以他對直播的了解,大部分刷了那麼多錢起碼會留下個一言半語提些要求的,至少需要點情緒價值,x不一樣,刷了錢就走,偶爾會點個歌,跟随機挑選幸運兒砸錢似的,直播間的粉絲總是開玩笑說x總是不是想包養主播。
x總不語,隻是一味的砸錢。
溫序言惆怅,你們主播是挺想被人包養的,但不是這位錢多燒得慌的啊。
他想的那位其實連他在哪直播都不知道。
他想的那位作為年輕有為的上市公司總裁,背後是江市有頭有臉的蕭家,大好前程,一片光明,甚至連成為同性戀的可能都小,憑什麼來跟他搞基。
更别論接受一個十年的好兄弟原來對自己是這種心思,這也太吓人了。
這事要是換成十年前溫序言他自己都還是直男的時候發現交心的好友其實暗戀自己好多年了,他不暴起跟人打一架然後離得遠遠的他都不姓溫。
誰知道十年後自己成這種人了。
溫序言對此頗為頭疼,這事鬧的。
性别是他靠近蕭聽柏的捷徑,也是他們之間無法跨越的鴻溝。
溫序言遲遲不敢跨出那一步,他在猶豫,他怕萬一表露出心思沒被接受那這輩子都完蛋了。
那豈不是那連朋友都做不成。
溫序言承認自己在這件事上慫得過分,但沒辦法,他實在不敢,這大概是所有朋友變成戀人前的最大障礙。
等蕭聽柏能讀懂他的憂郁,他的性功能都怕是要喪失了,溫序言憂傷地想。
他一開始不是主播,是正兒八經的外科醫生,主播是他的副業,高中的時候就在搞翻唱了,偶爾搞搞原創,還小火了一把,但後來因為學醫去了漸漸沒時間去做翻唱搞原創什麼的,以前的粉絲總是以為他退圈了,天天在他微博下面哀嚎打卡。
認識蕭聽柏的時候他都還在讀書,好不容易脫離醫學苦海,熬出頭了,執醫證也拿到手了,四年前被醫鬧的家屬一刀下去,一下玩完兒,再也拿不了手術刀了。
這事說起來挺操蛋的,那天溫序言值休,交完班給蕭聽柏發信息,說要不要一起去吃飯,蕭聽柏說行,他正好路過這邊,順路來接他。
溫序言還樂呢,聽到外面吵鬧,出去一看,發現是23床那個大爺的家屬在鬧,拉了個小護士一問才知道原來是家屬覺得大爺去世是醫院的問題,要醫生給個說法。
那個大爺不是溫序言經管,是隔壁科老劉的病人,但他有印象,那天老劉忙得跟陀螺一樣到處轉,讓溫序言去給大爺按個手印,溫序言去的時候大爺還笑呵呵的,硬是給他塞了好幾個橘子,但他一直沒來得及吃,放在白大褂的口袋裡,昨天沒搶救回來,走了,到現在看到外面在鬧,溫序言才想起來自己口袋裡還有個橘子。
他歎了口氣,讓人家家屬一直揪着罵也不是事,剛上前兩步,就看到家屬突然暴起,掏出把刀,一把拉過旁邊路過送報告的實習生,那實習生一臉懵逼,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現在想來大概是天注定了,站位溫序言是離得最近的,眼看那刀馬上對着人家實習生下去了,他甚至都沒來得及反應,身體先行一步把實習生拉了過來護住,刀順着行動弧線往溫序言左手上劃了長長一道。
那家屬見了血,終于回過神來,把刀一扔坐在地上就是哭,不知道是在哭父親走得突然,還是在哭自己傷了人。
都是命。
那一刀劃挺深,看得出來家屬沒收勁兒,溫序言有些頭暈目眩,他甚至還沒來得及吃早餐,大概是緊繃的神經和突然的失血,他感覺眼前有點黑,紅色的血液很快染透了白大褂,倒下去前在紛擾的人群裡好像看到蕭聽柏了。
主要是太他媽疼了。
疼到溫序言隻能抽空安慰自己來提神,之前一直跟科室的醫生開玩笑,說要是在醫院暈倒了連救護車都不用喊,直接拿個推車就能往急診跑。
這下好了,真不用喊救護車了。
溫序言後來回憶這件事複盤的時候,悟出的道理是真的要避谶,不然一語成谶的時候會誕生一種命該如此的錯覺。
那一刀傷到了左手尺神經,盡管後面恢複得很好,再拿手術刀也是不可能的了,那一下算是斷送了溫序言的職業生涯了。
這事鬧的,剛拿到的證算是白考了。溫序言默默心疼了一下熬夜刷題努力考證的自己。
那天倒下之前看到蕭聽柏也确實不是幻覺,誰讓那麼趕巧,跟偶像劇似的,人蕭總剛來他就倒下了。
但實在是因為當時兩眼發黑身體不聽使喚,徒有偶像劇的場景沒有偶像劇的内容,他和蕭聽柏并沒有跟劇裡一樣眼神纏纏綿綿好一會然後男主跑過來抱着女主哭,他很老實地倒在了地上,蕭聽柏也很嚴肅地跟着醫生一起把他推去急診。
現實沒有那麼多浪漫,比較冷漠,這種情況下還是盡量不要抱着哭比較好,有點危險,隻是沒能COS一把偶像劇男女主,實在可惜。
再怎麼樣突然發生這種事溫序言還是萎靡了好一陣,但溫序言别的沒有,就是天生比較樂觀,對生活地接受态度十分良好。
他一直是那種好不容易憂郁一下,想蒙上被子偷偷哭,結果剛蒙上就睡着了的人。
生活給予溫序言陰影,溫序言原地躺下,然後在陰影裡說嘿挺涼快。
這種心态說難聽點就是沒心沒肺,情緒低落自我調解了一個月就接受了這件事。
溫序言拒絕了醫院邀請他做醫務科教的活,他忘不了剛進醫院的時候工資發下來他還以為是什麼東西退款打他卡上了,仔細一看原來是牛馬費發下來了。
反正醫院是不想去了,他撿起直播老本行,涉獵廣泛,又是當唱見又是做遊戲二創視頻又是直播的,加上說話好玩幽默,技術挺強,倒還真讓他做出了名堂,混上了頭部主播的批次,事業繼續爬上坡路。
從此副業晉升主業,雖然日夜颠倒高強度的剪輯與其他亂七八糟的事情沒比在醫院的時候輕松多少,但是賺得比當醫生的時候工資多不少,溫序言更心安理得的躺平摸魚了。
好吧,就當他前二十多年的書算是白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