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是楚墨羽,文晨趕緊爬起來。
一動,右腿鑽心地疼。她倒吸一口氣,慢慢站起。
這時,楚墨羽忽然睜開眼,一把抓住文晨剛站穩的腳腕。“薇姐,别走。”
文晨大驚,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來不及細想,她擡腿一踢,卻隻把崴了的腳傷得快斷了。
屁股挨了個結實的楚墨羽,定了定被灌了安眠藥緩緩蘇醒的神經——想逼迫夏薇喝掉的,最後卻被夏薇灌進了他的肚子。
要不是被文晨用力磕到腦門,就算楚墨羽扣嗓子吐出了大半,也得睡個半天。
“薇姐?”腦袋還昏沉,視線有些迷糊。
楚墨羽睜大眼,盯着昏暗路燈下的文晨看。
手中觸感溫熱,很像人的皮膚,他不由振奮起來。
楚墨羽垂眼瞅自己抓着的腳腕,微微用力摩挲。他,他抓到夏薇的腿了!
文晨僵着身,一動不敢動。
楚墨羽小時候的瘋事,沒少聽全教練說:“晨小姐呐,你可千萬要遠離楚家小三兒。那是會吃人肉的可怕家夥……”
“薇姐。”楚墨羽喃喃,摩挲的手指悄悄往上。
迷糊的大腦慢慢開始思考。夏薇不是穿的長褲嗎?什麼時候換了裙子?難,難道她也被爸給糟……
楚墨羽猛地坐起身,手中不自覺用力。
文晨輕呼一聲,趕緊轉頭,背對楚墨羽,輕聲說:“疼……”
疼死了!狗崽子!
楚墨羽忙松手:“對不起……薇姐,你褲子去哪裡了?”還有鞋子,怎麼也換了?他還是第一次見夏薇穿高跟鞋。更美了,如果拿着小皮鞭來抽他的話,簡直讓人欲仙.欲死。
“破了……”文晨盡可能學着夏薇利落冷淡的嗓音。但腳腕陣陣鑽心的疼,聲音忍不住絲絲顫抖。
“薇姐,你怎麼了?”怎麼感覺哭了?難,難道真的……!
楚墨羽甩甩不太清明的腦袋,站起來,抓住文晨的肩膀,把人給轉過來。
披散的波浪卷長發拂過臉頰,一陣茉莉花的洗發香。
楚墨羽蹙眉。
怎麼不是清淺的梅花香?還應該夾着淡淡的竹葉味——那個假瘸子的臭味。
唯一能解釋的,隻有……洗過澡了!
猛然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楚墨羽扯開一看就是男人衣服的寬大羽絨服,用力嗅。
他雖沒有和女人交往過,但聞過太多次楚裴勇同女人事後身上的腥味。
還是茉莉花香……還好沒有。嗯?煙味?還有男性香水的味道——爸和楚浩然都喜歡的古龍香水?!
楚墨羽嗅來嗅去,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文晨忍住不一拳捶爆和楚裴勇一個德行的黃色腦袋。
她沒有夏薇的硬拳頭,大概率是要被反制的。
文晨一手捂住嘴巴,一手推開楚墨羽的腦袋,往保時捷一瘸一拐去。
“薇姐?”楚墨羽拉住她胳膊,“告訴我,發生了什麼?誰對你做了什麼?”
後一句話,他咬着牙說。手下用力,掐進肉裡。
“呵,是嗎?”文晨低低的譏諷,說不清是對楚家還是對葉家的自己。
“你過來些說,我嘴巴被……你爸咬傷……”
話落,她忽感自己正墜往楚家的深淵。
她的母親就是死在那裡,如今到她了。無法釋懷的是,把夏薇也給拖進來了。
爸,您做錯了……
剛覺得聲音不太對的楚墨羽,聽得後幾個字,了然她才一直捂着嘴巴,原來是無法面對自己。
對的,任何一個女人剛剛經曆過強迫的事,都無法冷靜自持。
隻有夏薇,隻有她還能逃出來,還能振作起來,還能自己回家。
他并不是要這樣的結果。
他沒想過要這樣對她。
他隻是想把她和她肚子裡的孩子慢慢養大,在他為她布置的美麗房間裡——沒有窗戶,沒有門,隻有通往他房間的一面鏡子。
等她适應了他是她唯一的救贖,他會同她一起住在那間房裡。
在那裡,他會為她接生,會陪她一起養大孩子——等孩子長大了,會喊他爸爸——對的,他是唯一的爸爸——她也會這樣覺得的。
現在,這美好的一切,都被毀了。他從沒覺得多重要的醫術,遇見夏薇後覺得是命中注定的選擇,此刻一文不值。
孩子太小,經受不住摧殘……
“薇姐,别怕,”他俯近她,抓住她捂住嘴巴的手,慢慢拉下,“我會慢慢拿出孩子……”
啪!手機重重砸上了楚墨羽的腦袋,緊接着,文晨又一個耳光抽過去。
“誰能想到楚家人都這麼惡心?”文晨忍着崴腳,穩步後退,“父子竟然同時俏想别人家的兒媳婦。你們祖輩就是靠賣身發家的吧?”
楚墨羽懵懵看着忽然變成文晨的臉,一時回不了神。
文晨罵完就走。
她現在已然十分明白再沒腦子的男人,力氣都有天生的優勢。
上了年紀的楚裴勇壓住她的時候,她即便有削鐵如泥的匕首,卻也無法傷他分毫。
武器一旦被奪,更成魚肉,任人宰割。
何況年輕力壯的楚墨羽?還是從小就割同學手指的瘋子。
文晨跑起來,拖着已然腫脹的右腳腕。邊跑,她邊用力摁開手機屏幕。
屏幕經幾次摔,蛛網狀裂開。
她胡亂摁着,希望能連通上什麼人。
爸,爸……此前楚裴勇連通上的葉長青微信,早已黑屏中。
身後傳來楚墨羽回神的腳步聲,緊接着喋喋的笑聲:“也就是說我爸已經得逞了。好哇,老頭子還沒厲害到再來一發,薇姐不會有事——文大小姐,你要去哪?你腳怎麼了嘛?為什麼拖着走路呢?”
胳膊被拉住,而後右腳腕也被黑皮鞋踩住。
劇痛襲腦,文晨盯着一身燕尾服的楚墨羽,從緊咬的牙關裡擠出一聲咒罵:“衣冠禽獸!”
“啊?你說我嘛?”楚墨羽看看身上精心挑選的西服,“不好看嗎?我專門穿給薇姐看的。今天可是我們在一起的第一天呢。你有看見薇姐嗎?”
呸!文晨一口唾沫,吐到楚墨羽臉上。“這麼像禽獸,怎麼不走畜生道投胎呢?”
楚墨羽楞住,睜大的眼裡滿滿不可置信,似乎在消化一個女人竟然敢對他吐口痰。
但僅僅幾秒,他的腳就用力。文晨就感腳腕斷了,像夏薇掰楚裴勇那樣,咔一聲腕骨脫離了原本的位置。
她緊咬唇瓣,死也不發出一絲慘叫聲。
楚墨羽盯着文晨咬出的血迹,扯開嘴角:“你挺對我爸胃口的吧?我倒不介意多一個後媽,就是不知道我的後外公能接受嗎?哈哈哈,真感謝他養出這麼個合我爸胃口的女兒呀。”
文晨攥緊拳頭,而後把全身力氣蓄往左腿,猛地踢向楚墨羽的褲.裆。
一擡起,脫臼的右腳再無法支撐身體,霎時向後倒去。
楚墨羽沒想到文晨竟真不管自己的右腿會不會斷,一時來不及,被踢中了大腿根。
褲.裆逃過一劫,但高跟鞋的尖頭和細跟,像釘子似的捶進了肉裡。他捂住大腿,反手就是一耳光。
沒打中文晨的臉,卻把她推進了盛開的薰衣草花叢裡。
天旋地轉間,月光輝映滿院紫花。恍惚間,文晨好似看見了母親在向她招手。“晨兒,快來……到媽媽這來再睡……”
咚一聲,仿佛石頭落入深井的回響。文晨伸出忽然沉重的手,努力夠母親伸來的手。
歲月帶走了母親,讓她的容顔永駐在還沒有長出皺紋的年華裡。
“媽……”文晨喃喃,眼角溢淚。
原來天空之上真的有天堂——母親來看她了——文晨用力伸直無力而下垂的手,夠怎麼都差一點就夠着的母親——月光忽然暗下去,她再看不清母親溫柔的笑顔——
“晨兒,不要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