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聽命的電棍又高高舉起。
葉楚一拳揮向拽住他腳的黑衣人鼻子。趁人吃痛松手,他便手腳并用地沖過去。
一陣麻痹的電流,随着沉重的擊打,葉楚頓感一股熱流直逼咽喉。他抱緊葉風,還有他心愛的人,咬緊牙關,咽下滿嘴血腥。
“好,好,好一家人!”楚裴勇鼓起掌,“想一起死?好,舅舅成全你。都給我打!往死裡打!”
電棍毫不猶豫地重重擊下,夏薇就見葉風和葉楚嘴裡都溢出鮮紅。
溫熱的血迹滴在臉上,和那年冬季的一樣灼烈。
她伸出手,抓住越過頭頂的電棍,用力一拽,将全身的力氣都逼向雙手,扯住黑衣人低下的衣領,而後猛地舉起一擲。
砰一聲,黑衣人撞向葉楚身後揮來電棍的黑衣人。一陣倒地不起的呼痛,葉楚趕緊起身,想扶葉風,自己卻噗通跪地。
殘留的電流,讓雙腿發麻。
夏薇扶起了葉風,又拉起葉楚。“請帶阿風去醫院。”
她雙目刺紅,說完就撿起一根掉地上的電棍,沖向陸續起身的黑衣人。
她總多情,無意間留情,即便危急時刻,她想着隻要阻止大家進攻,能盡快帶葉風就好。滿地的黑衣人,基本都是手腳受傷。
然而,一旦心軟換來的是無孔不入的偷襲。
誰會在意葉風對她有多重要?
沒有,一個也沒有。
那她為什麼還要在意是不是立場不同,是不是上有老下有小?
這些都是要置葉風死地的兇手。這些人,同楚裴勇沒有不同。
他們不是迫不得已,他們是幫兇,是兇手!
一棍一個腦袋,頃刻間鮮紅飛濺,一個接一個倒地不起。
還有想撿起電棍偷襲的,她用力一腳踩住手腕。皮靴的後跟,傾注了整個身體的重量,重重碾壓。
慘烈的嚎叫,沖出房門,回蕩在靜寂的月光裡。
腦中回想起吳林的教導,她不想聽,話語卻震響腦海。
“薇薇,我們習武是為懲惡揚善,是為弘揚武者精神,是為保護弱小。我們要點到為止,留有餘地,不趕盡殺絕……”
她聽着腕骨碎裂在腳底,默默淌淚。
對不起,師父,徒兒做不到……
她今日要做地獄羅刹,要滅絕一切罪惡。
惡念起,哪裡還有回頭岸?
師父,他們不會改!
一步步踩中想要拾起電棍的手指,碾壓的慘叫聲此起彼伏。直到夏薇站在沙發前。
她丢掉電棍,拽起楚裴勇,猛地一拳。
一顆牙飛出嘴巴,楚裴勇慘叫一聲,而後喋喋笑:“我已經活夠了,剛好可以去見她了。殺了我,為你的心頭好報仇吧。”說着視線下移至她腹部,“哦是孩子的爸爸,可憐呐,還沒出生就要沒有爸爸了……”
譏諷的話語裡,夏薇的拳頭一下一下擊打着楚裴勇的嘴巴。
楚裴勇再說不出一句話,也無法再譏笑。他被丢在地上,被夏薇一拳拳避開要害地擊打。
他挪動腫脹的腦袋,望向隔了沙發隔了大床的牆壁。沙發擋住了文菁菁的影子,他癡癡地睜大眼,感受腦神經一點點在夏薇的拳頭下麻痹混沌。
此時,葉楚扶着葉風,已走到房門口。聽見身後的拳拳入肉,他忍住不回頭。
今天的結局,都是舅舅咎由自取。他沒有資格要求夏薇停下。
葉楚狠下心,忍住求情,緊了緊葉風架自己肩上的胳膊,快步往走廊。
“等等……”葉風抓住門框,“薇薇……”
說一句話就嘴角溢血,他知道生命在飛快流逝。
時隔二十年,再一次要與有她的世界告别,他仍感恐慌。
那一年還小,不知生離死别即是永别,隻是擔心難見到她。
如今長大成人,他們結婚了,有了孩子,他好怕再也見不到她。
“夏薇馬上來,我們先去車裡等她……”
葉風搖頭,緩緩的,像幾夜未睡的孩子強打精神。“她不可以殺人……讓她停下……”
殺人……葉楚怔住。
“求你帶走她……”葉風說着滑至地上,雙膝跪了地,“哥,我求你……”
葉楚不由踉跄,趕緊轉頭看房間,不由毛發倒立。
“夏薇!”他狂奔過去,“住手!住手!”
夏薇頓了頓從大衣口袋裡拿折疊匕首的手。
但僅僅一瞬,她的手指一彈,銀光閃閃的刀刃,就暴露在空氣中。
世界一瞬陷入寂靜,劇烈的心跳拉不近和她的距離。葉楚急喊:“葉風在看着你!”
那舉高匕首的手,立馬頓住。
“小風在看你!在看你啊!”葉楚拼命跑,而後絆倒躺地上呻吟的黑衣人,撲到她腳邊。“他很難受,想你過去說說話。”他小心翼翼說着,伸出手,“把刀給我,小風不喜歡刀。”
夏薇猛然轉頭。葉風倚靠門框,向她伸出手微笑:“薇薇,來,我們回家。”
“阿風……哥哥。”夏薇收回彈開的刀片,茫然起身。
這時,楚裴勇伸手拍拍夏薇的肚子,發笑:“你馬上就沒有爸爸了哦。”
葉楚就見折疊匕首一瞬彈開,鋒利的刀刃眨眼間刺入楚裴勇的腹部。
不像一般女子面對鮮血會恐懼,她毫不猶豫就要刺第二刀。冷靜的鳳目,同刀刃一樣淩厲。
葉楚慌忙抓住夏薇拔刀的手,嗓音發抖:“不,不可以……”
忽然,身後傳來沉悶的跌倒聲,他轉過頭。就見葉風拔了腰腹的刀,丢過來:“快換,這把沒有她的……”
他沒有喊完,嘴巴湧出血色。而從腹部傷口噴湧出來的血柱,更是耗盡了他的力氣。
葉風仰倒在地上,伸出手,努力摸那漸漸模糊的麻花辮:“薇,薇薇……”
氣若遊絲的呼喚,喚回夏薇的神智。她轉身,而後奔向忽然遠去的身影。“阿風!”
葉楚看着那抹急切到差點跌倒的身影,又看看被葉風丢到腳邊糊滿血的匕首,再看看插楚裴勇肚子上的匕首,從口袋裡拿出濕巾,一點點擦拭夏薇抓過的刀柄。
淡淡的酒精,蕩漾在漂浮着點點血腥的空氣裡。
葉楚像個愛護自己玩具的孩子,不顧楚裴勇用力掐他的手認真擦拭,而後用襯衣衣擺吸幹水分。
“舅舅,我們自己造的孽得自己還,”他邊說邊握住擦幹了的刀柄,“不能連累無辜。”